张燕派了一队士卒来接张祯,约有百人。
为首者是个三十左右的疤脸汉子,满脸凶悍,自称褚三。
其他士卒看起来也很健壮,并且都很凶,跟张祯说话也是粗声粗气的,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拔刀杀人。
但在张祯眼里,这就是些纸老虎。
吕凤仙才是真老虎呢。
去年她去找吕凤仙时,身后只有一个弱小的张家。
而现在,她身后有整个长安,所以有何可惧?
一路无话,跟着他们翻过两座小山坡,才到达零零散散的军寨。
没有什么像样的帐篷,顶上多是些破旧麻布,甚至还有树枝随便搭的窝棚。
士卒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在赌钱,有的在闲聊,有的在打架,更多的,则是躺在地上发呆。
这军纪,真是看不下去呀。
张祯在吕布军营中待过,军纪甩这几条街。
听到动静,士卒们纷纷抬头看,见是一美貌女郎,有人自惭形秽,低下头去,也有人嘻笑着围过来,拦住她的去路。
褚三冷眼看着,并不驱逐。
大哥说了,要先把她吓得心惊胆颤,才好慢慢拿捏。
张祯勒住缰绳,向众人大大方方地挥手,朗声道,“壮士们好,壮士们辛苦了!”
褚三一愣,这反应,似乎不大对头啊。
像她这样的望族女郎,不是应该因为平民百姓的围观而羞怒么?
何况他们还是反军贼寇,人还这么多,还这么粗俗无礼,她应该感到恐惧!
可她怎么像是见了自己人?
围过来的士卒也没想到张祯会跟他们说话,态度还这般亲切,也都怔了怔。
张燕令人安排的韩狗子笑道,“你是哪家小女郎?来此作甚?”
杨二娃、施长、韦大眼几个也跟着起哄。
“莫不是来招夫婿?”
“跟哥哥说,你稀罕什么样的?”
“你看哥这样的成不?哥长得俊俏,还能干活儿!”
“哈哈哈!”
一群人越说越开心,哄然大笑。
旁观者中,也有些老成的觉得不妥,但看见出声调笑的都是素日得将军们看重的,便也不敢多说。
张祯并不气恼,笑道,“诸位壮士看不出来么?我穿的是道袍,乃是三清弟子,不招夫婿。”
张燕这安排,可谓深得她心。
此前她推演过谈判时可能出现的种种状况,最让她担心的,莫过于一来就被送到张燕帐中,只能接触到首领,接触不到普通士卒。
如今再好不过。
不等他们说出更难听的,接着道,“贫道与大贤良师有同道之谊,大贤良师见了贫道,还得称一声师叔!因而,壮士们与贫道说话时,须得执弟子礼,否则,就是对大贤良师不敬!”
大贤良师,那是义军的祖师爷!
她竟敢说自己是大贤良师的师叔!
众人张大了嘴。
韩狗子、杨二娃等人还有一肚子冒犯调戏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胡说!大贤良师何时有你这个师叔?!”
褚三气愤地走上前来。
张祯昂首挺胸,姿态高傲,“贫道师尊乃是三清,天下道门,皆低我一辈!”
禇三:“什么三清,我们都不知道!”
张祯:“你不知道那是你孤陋寡闻,现在听好了,三清,乃是道家最大的神仙!”
禇三大声道,“我不信!”
他的得力部将葛豆也道,“你说是就是了?我还是天皇老子呢!”
张祯:“数月前,关中暴雨不止,贫道上表祈晴,立时雨收云散,晴空万里!”
杨二娃失声道,“你是浮云道长?!”
他听过这个传闻。
也不只他听过,很多人都听过,看张祯的目光都变了。
韩狗子还一阵后怕,他最先挑事儿,浮云道长会不会用仙法报复他?!
张祯:“没错,贫道正是浮云!”
转头对葛豆道,“你这天皇老子,也能祈晴么?”
葛豆涨红了脸。
士卒中有人低笑,“他不能!”
葛豆怒目看去,没认出是哪一个。
张祯也没有盯着他不放,又道,“董卓大家都知道罢?”
“知道!”
“谁不知道他!”
士卒们乱纷纷的回答,有人忽然惊道,“他也是你弄死的?!”
张祯:“那倒不是,大将军吕布大义灭亲,为国除害!”
说到这儿,话锋一转,“不过,吕布会在那日动手,却是贫道算出来的,那日正是董卓的死期!”
众多士卒震惊地大吸气。
难怪,数十万关东联军打不死的董卓,却被吕布一个人打死了!
原来那是他的死期!
葛豆叫道,“杀董卓的是吕布,与你何干?你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张祯悠悠道,“请问这位壮士,我若是装神弄鬼,吕布为何对我信任有加?陛下为何委我实职?朝廷又为何敢让我来和谈?”
葛豆无法反驳,倔强地道,“你,你,你就是在骗人!”
张祯:“所以,吕布、陛下、朝堂诸公、京中百姓都看不出我骗人,只有你能看出。你比他们都聪明?”
说着看向众士卒,好奇地道,“这位壮士以聪慧着称么?”
大家忍不住爆笑。
葛豆又一次红了脸,退到褚三身后,不想再丢人现眼。
禇三也是惊疑不定。
他相信某些人有神术,因为亲眼见过。
比如当年的大贤良师,能以符水咒语治病!
莫非这张祯也通此道?
......她看起来,还真有点像!
谨慎地道,“浮云道长,你说你会神术,能否展示一二?”
张祯一笑,“禇壮士,敢问你什么身份?”
禇三噎住。
张祯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奇葩,“陛下贵为天子,吕布贵为大将军,也不敢随意让我展示神术,你怎么敢?”
“你好大的脸”,这句话她没说,可在场所有人都体悟到了,也都觉得禇三没分寸。
浮云道长又不是走江湖卖艺的人,让她展示就展示。
大贤良师面前,你敢这么放肆?
众人责备的目光中,禇三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极为难堪。
他真想立即带张祯去中军大帐,可大哥有交待,要让她先在外面待半个时辰。
“好一张巧嘴!”
左侧忽传来洪亮的声音。
张祯循声看去,见是一个黑壮的大汉,衣着比褚三还整齐,便知此人有一定的地位。
“壮士有何指教?”
大汉狞笑道,“你能算出董卓死期,想必也能算出爷爷死期!算一个!”
张祯:“死期不可轻算,不祥!”
大汉继续向她走去,“爷爷让你算!”
褚三上前阻拦,皱眉道,“黄将军,这是朝廷派来的使者,大哥的贵客......”
话没说完,被黄将军掀翻。
他那一队士卒,也被黄将军带来的人推到一边,不由大急,叫道,“黄将军,不可!”
这头缺人管教的猪,一见女人就犯病!
黄将军并不理会褚三,眼中淫邪之意越来越重,离张祯也越来越近。
“算不出来是罢?那就跟爷爷回去,让爷爷好好疼你!”
张祯:“算出来了。”
黄将军眯起浑浊的眼睛,淫笑道,“哦,何时,何地?”
这女人真美,比他玩过的所有女人都美!
张祯驭着雪龙驹退了几步,抬起左臂指向他,“此时,此地。”
轰!
一声巨响。
黄将军依然站着,只是脑袋爆了。
红红白白,花花绿绿。
现场鸦雀无声,众人一脸惊恐。
张祯左臂被震麻了,没有任何疼痛感,忍着恶心,淡淡道,“黄将军,我算得准么?”
黄将军没了嘴,自然不会再说话。
她看向众士卒,努力演出庄严宝相,“还有人想算死期么?”
回答她的是扑通扑通的跪倒声。
砰!
黄将军也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