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刘协如在梦中。
今日太阳照常是从东方升起,却有人来报董卓死了!
吕布刺死的!
他还没回过神来,宫中就发生动乱,两群禁军交战,落败逃窜的那一群,似是董卓的人手。
几名侍中护着他躲在御书房。
躲了大约一个时辰,王允、杨瓒、士孙瑞及一干文官求见。
先是向他报喜,君臣同庆董贼得诛。
然后,大家话里话外都在称赞王允,说吕布会反水杀董卓,皆是王司徒之功。
但刘协心中狐疑。
他记得吕布来找他要诏书时,可没提过王允半句。
接下来,就有人提出,王司徒应当“录尚书事,总朝政。”
刘协心中暗暗叫苦,不敢应承。
一来,董卓刚除,他不想头上再多座大山。
二来,这事儿吕布同意么?
他早就明白一个道理,说话要想管用,光有身份不行,还得有兵有将。
他名义上有,实际上没有。
王允也没有,但吕布有。
便顾左右而言他,“诸卿今日多受惊吓,且回去好生歇息,朝事从长计议!”
士孙瑞就说,“为君分忧,乃臣等本分事,何惜此身?”
又有一人道,“当此乱局,唯王司徒能安之!”
刘协脸色逐渐僵硬。
这是在逼他下旨!
正不知如何应对,忽闻都亭侯吕布求见,连忙宣进来。
吕布行礼,他亲自搀扶,一脸的感激和嘉许。
“奉先!”
吕布:“托陛下鸿福,臣幸不辱命!”
刘协拉着他笑道,“那日你来求诏书,说要铲除董贼,朕心甚慰。虽知你忠义,也担忧你受董贼所害。不想将军神勇非凡,一举除贼!此乃汉室之幸,天下之幸啊!”
王允越听越觉得不对。
什么诏书?
他怎么不知道?
陛下又是何时与吕布这般熟络?
早有人问出,“敢问陛下,吕侯曾求诏书?”
刘协就详细描述了那日的情形。
吕布是如何划破掌心以血明志,誓诛国贼,他是如何慨然应之,割衣书诏等等。
总之他们君臣一体,同心除贼。
“血衣诏在此!”
吕布适时从怀中取出那带血的诏书,向众人展示。
这样一来,就没王允什么事了。
方才所说“王司徒之功”就是个笑话。
人家吕布是奉诏诛贼,与你王允有什么关系?
但在场诸君都是政坛上的老油条,政治经验十分丰富,不会因此而退却。
士孙瑞叹道,“吕侯迷途知返,悔过自新,大善!不枉王司徒用心良苦,多日劝导!”
转头对王允道,“吕侯已弃暗投明,兄台大可释怀!”
王允严肃地点点头,并不说话。
但正因他什么都不说,反而让人相信吕布有此义举,都是因为他教导有方。
换言之,诛杀董卓还是他的功劳。
吕布最多是他手中的刀,他才是真正的功臣。
其他人纷纷附和,夸耀王允高瞻远瞩,运筹帷幄。
张祯叹为观止。
吕布气得额上青筋爆起。
在这些人口中,他仿佛是个一身罪孽的蠢货,王允则是他的引路人,带他走出泥淖,走向正义。
要是没有王允,他可能连饭都不会吃,连路都不会走。
刚要发怒,就听小道姑笑道,“怪哉,怪哉,何为指鹿为马,何为颠倒黑白?贫道今日算是见识了。”
御书房中所有人看向她。
刚才她随吕布进来,众人都看见了。
但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便只作不知,以为她是吕布找来为宫中亡魂超度的。
这次死的人可不少。
虽是道姑不是道士,也聊胜于无。
刘协还觉得吕布粗中有细,体察君心。
此时听她出言嘲讽,王允的一名拥趸便喝道,“这是个什么阿物儿?也配立于此间!”
张祯看都不看他,只向刘协稽首行礼,“贫道浮云,参见陛下!”
刚才她一直偷看刘协。
是名俊秀瘦弱的小少年,模样很好,就是言行举止显得怯懦愚钝。
但她知道这是假象。
真实的刘协,应该聪明又大胆,还能忍辱负重。
吕布:“陛下,浮云道长乃是三清亲自点化的弟子,留侯之后!”
他自己无所谓信不信,但他想让别人信。
刘协一惊。
这小道姑看着稚嫩,来头竟这般大?
忙道,“免礼,平身!”
又有一人喝道,“什么三清点化留侯之后,竟来宫中招摇撞骗,还不拖出去斩首!”
张祯沉声道,“吕将军,在陛下面前呼喝失仪,该当何罪?”
吕布厉声道,“死罪!”
一双眼睛看住说话之人,眼中杀气四溢,那人竟不敢再动。
张祯:“本是死罪,但今日大吉,不宜见血,请陛下饶过他这一遭!”
刘协:“嗯?恕你无罪。”
那人只得憋屈谢恩,“多谢陛下!”
刘协脸上多了一丝微笑。
他不知道这小道姑哪儿冒出来的,也不知吕布带她来有什么用意,但他有些喜欢这小道姑。
因为,她眼里有他这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