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若薇被一个黑衣男子搂住腰,她只觉自己腾空而起,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尖叫,但抱着她的人用另一手捂住了她的嘴,没有发出声来。她被那人带着接连几个跳跃,翻过几座院落停了下来。
那人放开了孙若薇,孙若薇转过头来一看,惊声道:“怎么是你?”
几乎在这同一时间,那人也在问:“你是谁?”
孙若薇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黑衣男子是方恒泰。几年不见,方恒泰依然眉眼清秀,气质卓然,有超凡脱俗之感。他生着一张带给人亲切感觉的脸,与他质朴单纯、硬朗的气质非常符合。
“你认识我?”方恒泰双手抱在怀里,笑了笑说:“我刚才已知道你是个女人,我觉得似曾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不过,我想到了两个人,现在我知道你是谁了!”孙若薇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双眼很灵动,像女子的眼睛。
“孙姑娘,你的这妆容是谁给你画的,怪难看的。”
孙若薇用手摸了摸脸颊,笑着说:“只要不被人认出来就可以,我才不在乎好不好看呢。”她又问道:”小方,你怎么在这里?”
“我路过这里,正好看见你。”方恒泰轻描淡写地说。
“路过?”孙若薇撇撇嘴说:“这又不是大马路,哪能随便路过!难道,你在北院当差吗?”
“没有,我确实只是到北院来看看,也没什么大事!”方恒泰说。
“那你为什么阻止我?”
“孙姑娘,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那个人一看就是个顶尖高手,你硬闯进去,那不是送死吗?”方恒泰说。
孙若薇也为刚才的莽撞有些后怕。
“可是、可是,你听到那嘶吼声了吗?”孙若薇问。
“嘶吼声?什么叫嘶吼声?”方恒泰问。
“切,你没有听到?”孙若薇心说:“不是说武林高手耳朵都很灵敏吗?”
她又想到:“这方恒泰是不是万长风的心腹哦,如果他是的话,是来杀万北林的吗?”孙若薇现在对每个人都要进行一种假想。因为她听见冬雪与万北林的谈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那看起来娇娇弱弱的落雨也背叛了他。
方恒泰告诉孙若薇,那年万北林从洪康起兵后,就任命他为军需官,负责部队的后勤保障。同时万北林交给他一项任务,万北林每攻下一地,方恒泰要全面重新设置当地的行政和军事管理部门,所以他们俩从洪康分别后就没有再见过面。
“小方,你的意思是每攻下一地都要重新任命地方官员,你哪有那么多熟悉当地政务的人?”孙若薇问。
“孙姑娘,你就不知道万山盟是干什么的了?这些人员,盟主在多年前就派去了,他们一般跟随在当地主管的身边学习,比如洪康新任的知府和都督,在少主控制了洪康后不就顺利交接了吗!”
“那这样的人在大梁每个地方都有吗?”
方恒泰微微一笑说:“你觉得呢?”
方恒泰还告诉她,自从朱道掌权后,对百姓的税赋极其沉重。老百姓一年辛苦劳作,到头来还吃不饱饭,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好些地方,官逼民反,又加上四面强敌环伺,大梁已是岌岌可危了。
方恒泰在任命新的地方官的同时,对原来深受百姓爱戴的官吏进行了新的安置,他告诉孙若薇说,这一切都是按万北林的意思。比如说丰屯县的宋瑾,他把宋瑾从万山盟放回来,安排到了青川,据说宋瑾把青川治理得相当好,当地百姓对他交口称赞。这时孙若薇才知道丰屯县的宋瑾并不是当初他们遇到的那个宋瑾。
“丰屯县的叫小宋瑾。”方恒泰说:“他一直都在给过公子和卫大人拨银子修运河呢。只是这两年军费开支巨大,新的矿开采不多。不过,我已给小宋瑾去了书信,命他不能短缺了修运河的银子。”
方恒泰还鼓励百姓开荒种地,他告诉孙若薇,万北林发布公告百姓开垦出的荒地,前十年免收税赋,十年后再酌情制定税收政策,这项措施极大调动了百姓的积极性,大梁每年都在新增耕地。
“小方,你家少主这一套都在哪学的?”孙若薇有些好奇。
“跟你呀,孙姑娘。”
“跟我?我并没有给他讲过什么呀?”
“那是孙姑娘给过公子讲的,过公子把你每次讲的都记下来了,在他离开洪康的前一天,过公子把他写的一本册子给了少主。”
“啊,是这样啊!”这真的是出乎孙若薇的意料。
“小方,你来这里也是来找你家少主的吗?”孙若薇问。
“少主?”方恒泰说:“我家少主现在在安南呀!前不久,我还见过他呢,只不过他生病了。”
“生病了?”孙若薇心说:“果然万北林也被人弄了一个假的出来。为了掩人耳目就谎称病重,哈哈,最好是昏迷了,不能言语不能动弹。这到底是谁?他要干什么呀?”
方恒泰见孙若薇若有所思的样子,接着说了下去:“我听说少主在安南驻军,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向郢都前进一步,我好生奇怪,写信向少主询问他也没有回复。于是我就决定亲自去安南看看。”
方恒泰到了安南,他见到了万北林,万北林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问他话总是答非所问,与他当初认识的万北林判若两人。
“他这种情况你问过风大哥和风师姐了吗?”孙若薇问。
“问了,他们说少主受了重伤,具体怎么伤的,没有人能说得清,反正就是少主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
“请郎中瞧了吗?”
“瞧了。”方恒泰说:“我也略通医术,但也没有瞧出什么端倪来。不过我心里总有些疑惑,少主的武功天下第一,放眼江湖没有人敢与他打斗。再有,我发现他的棠溪剑不见了。”
“棠溪剑?”
“对呀,棠溪剑,那可是号令万山盟弟子的信物。而且早年,少主的母亲培养的十二名高手都以棠溪剑为号令,认剑不认人。这棠溪剑何等的重要,少主怎么可能把它弄丢了呢?有传言说平四偷走了棠溪剑。”
“平四?”
“但是我不相信。”方恒泰说:“平四一直对少主忠心耿耿,他不会背叛少主的。但是现在平四不知去了何处,我派人四处寻找他,也没有找到他。唉!”他叹息了一声。
“小方,平四去了隆兴镇找我。”
“找你?”方恒泰惊奇地问:“他找你干什么?”
孙若薇把平四的情况讲给了方恒泰听,末了,方恒泰说:“这怎么可能?盟主抓了少主?前不久,我在青川还见到过他老人家呢?”
“你见到万长风了?”孙若薇有些吃惊。
“对呀!盟主告诉我,他现在已经不管盟里的事了,他正云游四海,求仙问道呢,有合适的地方就隐居下来,还说要我好好辅助少主。”
“万长风的神态如何?”
“他没有在万山盟时的厉气了,面容清瘦,行动迟缓,完全没有了功力,很平常普通的一个人。我还说派几个人跟随他,他拒绝了。”
“那这可奇怪了,小方,刚才这个黑衣人你看清他是谁了吗?”
方恒泰摇摇头,说:“从黑衣人的身高来看和盟主差不多,但从气势上就是完全不同的人。”他想起万长风瘦弱的身体,拄着一根木掍向他挥手告别的神态来。
“我的乖乖,不是吧,简直把我搞糊涂了,那万长风不可能是个假的,以方恒泰的眼力他不可能分辨不出真假来呀,这一切怎么这么不可思议?”孙若薇心说:“哎呦喂,脑子不够用了。”
“小方,那你来北院干什么?”
“我来寻找棠溪剑。有一天晚上,在安南,我无意中听到照顾少主的两个侍卫说起的,他们在悄悄说棠溪剑在郢都的西城北院。我本想把他们抓起来问问,又怕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就决定先来北院看看。结果,我昨晚上一进院子,孙姑娘,你说我看见了谁?”
“谁?”
“谁?你不知道吗?就是你那两个大猩猩一般的跟班。”
“石家兄弟。”
“对呀,我看见他们偷偷溜进一间屋子,往一个酒壶里倒东西。”方恒泰说:“这两个家伙看似傻里傻气的,让人不防备,可害起人来决不会心慈手软。他们差一点就被人发现,我略施小计让他们转危为安了。”他又一笑,说:“刚才看到你,我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你来,后来,一想到他们哥俩,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那你知道我刚才要下去干什么吗?”孙若薇问。
“那下面关着什么人吗?是很重要的人吗?”方恒泰的心里一动,他的神情有些紧张起来。
“别紧张。”孙若薇见到他那神色,笑了笑说:“一会儿我们下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小方,你和你家少主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孙若薇问。
“在我十二岁那年,我们可是一见如故。这个以后再说,我们先去那假山下面看看吧。”方恒泰有些心急了,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说那黑衣人走了没有?”孙若薇问。
“我去看看。”方恒泰说着就要走。
“别忙。”孙若薇拦住了他,她现在很镇定了,望着方恒泰说:“小方,我可以相信你吗?”
“相信?”方恒泰有些听不明白孙若薇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的意思是万北林可以相信你吗?”
“少主?他肯定是相信我的,我的命都是他的。”方恒泰不高兴地说:“这世上他不信我,就没有可信任的人了。”
“那现在你带这支珠花去找石家兄弟吧,他们会告诉你的。我还得去给人治病呢,一会儿,有机会我会再去假山那里。”孙若薇选择相信方恒泰,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于是她从怀里摸出那支珠花递给方恒泰。
“咦,这珠花怎么这么熟悉,我在哪里见过!”方恒泰接过珠花说:“哦,我在少主那见到过,这是少主送给孙姑娘的。不对呀!”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少主的这支珠花是孙姑娘你离开洪康后,我看他整日拿在手中看的。”
孙若薇的这珠花是一对,这对珠花是父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据说是家传的,很珍贵。那天孙若薇睡觉前又拿出来看,顺手就戴在了头上,穿越时也就带到了这个时代。几年前弄丢了一支,她心疼极了,不知道穿越回现代,这珠花还能不能找回来。
“哦,原来被他捡到了,他当时为什么不还给我呀。”孙若薇的心底涌动着甜蜜。
方恒泰在一旁偷偷笑了。
孙若薇回来时,发现薛神医已经换了一间屋子,屋子里有好些侍卫。
“怎么啦?师父。”
“快,小孙,你把这些药配制一下,配好了就给他们服下。”
孙若薇按照她和薛神医事先商量好的计划进行,她悄悄数了数,屋子里大概有十个人左右。
“薛郎中,今天幸亏有你们师徒在,不然我这些兄弟可就受老罪了。”余大奎连声给薛神医道谢。
薛神医告诉余大奎,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由体内的老伤引起的,服了他的药很快就会见效,至于葛世勇那是血液问题要严重一些,还需观察观察。
余大奎见天色已晚,马上吩咐让人给薛神医和孙若薇收拾一间屋子,安排他们当晚住下,等明天早上再回去。同时这些犯病的侍卫如果严重了,他也不会着急忙慌地去找郎中,这也正中薛神医和孙若薇的下怀。
“孙姑娘。”石家兄弟见孙若薇过来轻轻地叫道。
她见方恒泰也在那里。
“孙姑娘,我们赶快下去吧!惊天动地告诉我少主关在这里,我简直不敢相信。”方恒泰一脸的怒意:“怪不得,我总觉得安南那个少主不对劲,这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弄个假少主来骗我,我定将他碎尸万段。哼!”
“少主!”方恒泰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水里的万北林。石家兄弟也下了水,将藏在水池角落的两块石头重叠起来。万北林一跃而起坐在了石头上。
“你是谁?”万北林问方恒泰。他又抬起头来看着孙若薇。
孙若薇不知道万北林认出自己没有,她觉得他默默地注视着她,那眼神中充满了温暖和深情,让她觉得仿佛在她的身上,他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风景。她的心不由得一阵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