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黛玉黑了脸,薛宝钗正好可以给这事定性,是黛玉自己多心误会了。可她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淡定的微笑,这就让薛宝钗觉得有些棘手,不知道该如何转还了。
就在这无比尴尬之时,黛玉却突然转向方顺泰的绣娘,对她说道:“让您见笑了,这些衣服,无论是尺寸还是花样子都极好,我们都非常满意。”
说完,她吩咐候在一旁、跟着薛宝钗进屋的小丫鬟说道:“你送绣娘出去吧!”
小丫鬟看到黛玉手上的小动作,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带着绣娘退了出去。
黛玉看向薛宝钗说道:“薛家姐姐,我要去更衣,请稍等片刻。”
这下,不光黛玉带着丫鬟进了内室,连三春见状,也对薛宝钗歉意地点点头,紧跟在黛玉身后,进内室换衣服去了。
偏偏薛宝钗还什么都不能说,总不能拦着黛玉她们,不让换衣服吧!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一个个离开。
这算是她来贾府之后,遇到的第一个软钉子。她开始明白与黛玉相处的时候,那种违和感从何而来:因为黛玉在她面前总是保持着相似的微笑,从来就没有流露出除了微笑之外的情绪!
薛宝钗不禁在心中感慨:这样滑不留手,真让人无从下手啊!
她看向内室,站起身正准备跟进去,就见站在博古架边上的丫鬟走到自己面前,欠身行礼道:“薛姑娘,请您在此等候片刻,我们姑娘很快就出来!”
这便是不让进了!
薛宝钗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怒火,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又不得不压抑住情绪,重拾起笑容:“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青荷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再次行礼,语气中有着不容反驳的坚定:“里面有雪雁姐姐在,其他几位姑娘也有随侍的丫鬟,不必劳烦姑娘。姑娘在此稍等片刻,她们很快便会出来!”
青荷礼仪标准,话语也十分周全得体,一点漏洞都没留给薛宝钗。她只好重新坐回椅子上,心里有些庆幸,今日跟着出来的是文杏,而不是莺儿。
“让姐姐久等了!”黛玉说着客气的话,脸上带着标准式的笑容,走到薛宝钗身边,“薛家姐姐,我们走吧,该去向老祖宗问安了。”
四人一起等着她的回答,这让薛宝钗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她们陪着贾母闲聊,纷纷夸赞起新衣服的做工和绣工,直把贾母逗得笑声不断。
可薛宝钗完全没有心情说笑,从贾母房中出来,就有些心事重重。她和四人简单告别后,独自回到了薛家小院。
“你们没事吧?”迎春看着薛宝钗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忧。论玩心眼,她和黛玉都玩不过薛宝钗。
黛玉笑着拍了拍迎春的手,微笑安慰她:“我没事。”
她一点也不担心薛宝钗在背后耍什么手段。
都说同行靠衬托,原着中林黛玉失去双亲,只能依靠贾家,还是那样多心的性子,又在乎宝玉,自然浑身都是刺,和端庄贤惠的宝姐姐比起来,肯定是刁钻了许多。
但她可不一样。
她不像原着里那样孤立无援,只有鹦哥这一个稍微能用得上的丫鬟。
她身边有三个嬷嬷,八个大丫鬟,也就是紫鹃和红莲平时不太愿意出梨香院。
其他六人,除了王嬷嬷吩咐下来的活计和练武之外,和后街上贾氏族人还有下人婆子们混得极熟。时不时还会带着些炒货去找他们套近乎闲聊,因此对贾家私下里的闲言碎语了如指掌。
她们对黛玉在贾府下人口中的名声极为重视,为了维护她的名声,她们费了不少心思。所以贾府的下人们并不经常见到这位表小姐,但他们从来不会在背后议论黛玉。
惜春歪着头,看了看黛玉,又转向迎春,一脸困惑:“姐姐,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迎春和黛玉两人相视一笑,黛玉对惜春说:“走,咱们回去问古嬷嬷!”
惜春抿了抿嘴唇,和黛玉商量:“能不能去找廖嬷嬷?古嬷嬷……有些严厉呢!”
哈哈哈哈——一阵欢笑声传出老远,深深刺痛了薛宝钗的心。
回到院中,直到文杏关上院门,她才开口问文杏:“你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吗?”
文杏低头沉思片刻,开口道:“姑娘今日太过了。”
薛宝钗眉头微皱:“继续说。”
文杏偷瞄着薛宝钗的脸色,见她并没有生气的苗头,才继续说道:“有些话,林姑娘和惜春姑娘可以说,但姑娘您就不该说了。”
“是啊,是我看到方顺泰成衣铺的绣娘,一时心急了。”薛宝钗揉着心口,低声吩咐道,“你去把地窖里的冷香丸起出来,我得吃两丸!”
第二日才起,黛玉还没等来东府那边的消息,却不料先听到了薛宝钗的消息。
绿萝在黛玉身边耳语了两句,直看得惜春小嘴微翘,都能挂油壶了。
她不满地嘟囔道:“黛玉姐姐真不够意思,有什么八卦只自己听!”
黛玉宠溺地看了惜春一眼,朝绿萝使眼色,说道:“还不快说,我们这小祖宗可要生气了!”
于是绿萝站直身子,将刚才和黛玉说的消息又说了一遍。
惜春昨日听了古嬷嬷地分析,也觉得薛宝钗的城府有些深,言语里面都带着坑,怪累得慌。
这下听说薛宝钗病了,而且昨儿夜里还连夜请了郎中,惜春不免心生疑虑:“她病了?怎么这么巧?”
黛玉没接话,只是轻轻一笑,对绿萝说:“一会儿让古嬷嬷代我去看看她,向她致歉,剩下的古嬷嬷知道分寸。”
“是!”绿萝欢快地出去了。
她注意到,自从姑娘听到这消息之后,竟然连着吃了两个蛋黄包。
要知道,以前姑娘总是嫌弃蛋黄包太腻,很少吃它,也就是惜春姑娘来了之后,姑娘的桌上才经常上这个点心。
如今一口气吃下两个,看来心里是真的高兴呢!她要再去打探些新消息,这样姑娘肯定会更开心!
探春看向迎春,提议道:“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去看看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