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私房菜。
男人显然没有料到,乔颖会再次返回来。
他略显局促地整理着衣衫,搓了搓冰冷的脸颊,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好一点。
第昭嘴角勾起一抹兴味,走到乔颖身旁。
“乔颖……”
“这里没有第总什么事了,你可以离开了。”
乔颖不等第昭把话说完,就直接打断,越过他走到假山前。
队长想再次拦住乔颖,不让她靠近。
男人半抬起右手,向右挥了挥:“韩队,拦不住了。让开吧。”
他太了解乔颖的脾气了。
许北辰都没能将她带走。
韩队能拦得住她一时,也拦不住她一以贯之的执着。
乔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男人。
从他热意翻滚的双眸,到艰难使力的右手,再到虚弱的搭在轮椅踏板上的双脚。
她睫毛轻颤,豆大的泪珠沿着脸颊,砸向了被水浸湿的脚面。
“沈浪,我们谈谈。”她轻咳一声,清了清暗哑的嗓音:“你住在哪?是去包间还是去你住的地方?”
男人看到乔颖泪如雨下,心脏阵阵抽疼。
他想抱抱她,像以前那样,让她用自己的衣服擦鼻涕,擦泪水。
但是,他如今的身份,如今的身体,都告诉他,不能了。
他眉眼微弯,像是今夜当空的一轮弯月,让人赏心悦目。
“好久没去‘大雪’包间了。我能去吗?”
乔颖擦过脸上的泪渍,点着头:“当然。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她转到男人身后,想帮他推轮椅。
男人慌张地按下了锁定按钮,笑道:“你要带路,还要开门。让韩队来吧。”
如今,在乔颖面前,他不能像以前一样,放纵洒脱,恣意妄为。
不让她帮忙推轮椅,就当是给他最后的体面吧。
乔颖懂他,没有再坚持。
韩队没有进包间,而是依令去将第昭打发走。
第昭见识过韩队的能力,只好怏怏离场。
“大雪”包间。
男人看着包间里熟悉的布置,片片雪花装饰,随着溜进窗户的风,翩然起舞。
回忆,将他拉回了那个冬天。
“燕归,燕氏医疗的少爷,是我现在的身份。我父亲是燕氏医疗的掌权人,多年来,他苦于没有继承人,说服长辈想让我回家继承家业。
一开始,我父亲拿我母亲的命威胁我。我斗不过,只好答应回燕氏。
可是母亲知道我天性爱闯荡,不是能屈尊于一方天地的人。她也看透了父亲为人的负情薄幸,燕氏医疗的残酷。她不甘我就此被困,所以自杀了。
车祸是我安排的,那天也是我故意支开你的。
我想,若计划成功,我便能摆脱我父亲,再次隐姓埋名,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若计划不成功,我死,也不会和他回燕氏。
只是阴差阳错,我不知道你也会骑车去南山。将你牵涉其中,让你亲眼看到了那么残酷的场面,后来还被人指责诬陷,都是我对不起你。
车祸当天,我昏迷之际,他为我改名换姓,叫做燕归。
而沈浪,就真的死在了那天。”
乔颖不敢相信,沈浪在未成年前,就经历着这些。
他在父亲的逼迫,压力下。
仍将自己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成立车队,经营私房菜。
而她,竟毫无觉察。
真的,是她太愚钝了吗?
“这些事情,你从来没有和我提过。”乔颖走到窗前,将视线从雪花装饰上,移到男人的脸上:“现在,我该叫你沈浪,还是燕归?”
男人转头,怔怔地看着乔颖。
在他的心里,他从来都是沈浪。
沈浪,是他和母亲的相依为命,是他和乔颖的青梅竹马,是承载了他无拘无束,从容放纵的无数个日夜。
但车祸后,沈浪,注定只能成为回忆。
他不想让乔颖被沈浪所累。
现在的他,病躯一个,只能是沈浪的污点。
“叫燕归吧,我已经当了十年燕归了。”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淡笑道:“十年,足够改变一切。我已经习惯了当燕归了。”
他一次次地强调着,自己是燕归,习惯了燕归的身份。
但是他的心,没有一刻不在咆哮,呐喊。
他是沈浪,刻在骨子里的。
他当不了燕归。
乔颖张了张口,叫不出来。
她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揪着,慌张不适。
“沈浪,我还是叫你沈浪。十年来,我却还是习惯性的能喊出沈浪,叫不出你别的名字。”
沈浪三分诧异,七分欣喜。
沈浪,这两个字,果然只有乔颖能叫出他想要的感觉。
就像他真的能毫无羁绊,浪迹天涯。
沈浪眸光温和,唇角微扬:“好,名字就是个称呼,叫什么都可以。”
乔颖环在胸前的双手,不觉紧了紧:“那我的心脏是怎么回事?你捐赠了我心脏,你怎么,怎么,没事?”
沈浪疑惑地看着乔颖:“我没给你捐赠心脏。”
“你留的遗嘱里,说你捐献器官给我。车祸后,难道不是你把心脏换给了我吗?”
沈浪不明白乔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他解释道:“车祸后,是燕氏医疗第一时间找到了我们的。他们确认你的病情不用换心脏,所以你现在的心脏还是你自己的,只是多了个机械瓣膜,坚持用抗凝药,定期体检,就不会有问题。”
“我的心脏是自己的?”乔颖双手垂在身侧,难以置信道:“只是多了机械瓣膜?”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她一直坚信,自己现在用的心脏是沈浪的,她活不了几年了。
“那意思是,我还能活很久?”
沈浪目光逐渐晦暗不明。
他答应父亲回燕氏。
而他的“好父亲”,竟如此狠毒。
让他心爱的女人,整日被他的救命之恩所困?
这就是他父亲所谓的权谋,困住他还不够,还报复他心爱的女人,杀人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