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将第昭的身影，拉得歪歪斜斜，一半贴在地面，一半映在墙壁。
就像他此刻的心里，再也抑制不住的占有欲，变形，扭曲。
乔颖意识到，许北辰反复提醒她远离第昭。
原来是有迹可循。
“我只需要知道，我老公的心在我这里，就够了。”乔颖说完退回包间，关了门，顺手反锁。
第昭上前，敲了两声门，意有所指。
“今天来私房菜找你的那群人，你以为他们怎么知道你在这的？许北辰的心要是在你这，他会把你推向舆论中心，让人来这找你泄愤吗？”
隔着一道门。
乔颖听得一清二楚。
她坐在行军床上，将床头纹身留下的垃圾，一一捡起，投进了桌旁的垃圾桶里。
她思忖着，按时间估算，许北辰该来了。
但是为什么还没来……
第昭没得到回应，也不恼。
他平静了会情绪，半倚在门旁的墙上，看着空中被乌云半遮着的弯月。
他悠悠然道：“许北辰知道你曾牵涉进命案吗？他的位置，他的家庭，会接纳一个名节有损，涉嫌故意伤害的女人吗？”
“许北辰知道你曾和男人私定终生，为了他抑郁三年，性情大变，要死不活吗？”
“许北辰知道你心脏不适，不能超负荷，不能生孩子吗？许家三代单传，事业版图越扩越大，你觉得他们容许许家绝后吗？”
第昭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刃，一下一下地钻噬着乔颖的心。
他说出了乔颖所有的顾虑。
将乔颖挣扎求生的一层外衣，狠狠扒下，赤裸裸地暴露在天地间。
第昭缓缓道：“许北辰是光芒万丈的，他有许多自己的考量。你只是个普通人，你觉得他现在怎么想你呢？”
乔颖滑坐在地上，靠着行军床。
胳膊肘撑着膝盖，双手伸进发间，残忍地拽着头发。
是麻木的，没有丝毫的痛感。
她的潜意识里，浮现出了许北辰那张完美的脸。
他在放低姿态哄她，逗她笑。
乔颖不想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再次让自己困惑。
她撑地而起，整理好衣衫，开门走了出去。
许北辰不来找她，她可以回家等他。
第昭诧异地看着乔颖，而后微笑道：“我送你回去。今天发生了许多事，你别太伤心。不用管别人怎么看你，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我劣迹斑斑。既不能爱人，也不能生育。如此不堪，第总最好别靠近，会变得不幸。”
乔颖关上包间门，越过第昭，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的话，久久地回荡在长廊上，不消不散。
第昭没想到，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换来的竟是乔颖更加的不屑。
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舔了舔后槽牙，大步追了上去。
亭苑中央，第昭大力拽住乔颖的右胳膊。
“啊！”的一声。
乔颖的右脚，从高低错落的青石板，歪进了水流中。
这猛然间向后的力，让她差点仰面倒地。
刹那间，她左侧一阵风来，左胳膊被一股大力拉起。
乔颖华丽地转了个半圈，才站定。
她的目光，先入为主地看见了正前方的轮椅，仅有半个背影。
乔颖试探道：“沈浪？”
轮椅上的男人瞬间乱了分寸，手指慌乱地按着轮椅的按钮。
但他的背影依然稳如泰山。
乔颖迈着步子上前，再次试探道：“沈浪？是你吧？”
轮椅一下前，一下后，没有顺利地绕到假山背后。
乔颖看出了男人的慌不择路。
她确信了几分，继续上前。
队长抢先一步，站在乔颖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你认错人了。我家少爷肺部不适，不要传染了小姐才好。”
乔颖不知道，沈浪到底经历了什么？
曾经在机车上肆意洒脱的人，如今坐在轮椅上，肺部还有不适。
她无法将这千差万别的两人联系起来。
但是这个熟悉的背影，又确实别无二致。
“沈浪，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去墓园吗？”
乔颖定定地站在原地，嘴唇颤抖着：“因为我没亲眼看到你离开，我总觉得你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你只是没准备好见我。”
男人冰冷的脸颊，被不断涌出的热泪，灼烫的隐隐作痛。
他决然地按下了前进按钮，到了假山后。
他将有关自己的一切，继续隐藏起来。
乔颖见男人只是躲在假山后，没有立刻离开。
她声线不稳：“你除了伤了肺，还伤了哪里？这十年，你是不是过得很痛苦？你一直在A市吗……”
乔颖有太多话想说。
她想说，她很想他。
但却哽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许久，她喃喃道：“对不起，我结婚了。我曾经想着等外婆离开了，我就去环游世界。世界这么大，应该总有一个地方，有像你的人，像你的事。能让我甘愿停留，聊表余生。”
“但是干爷爷突然去世了，他的医疗公司找不到投资，所以我赌上了自己婚姻，想换取利益……”
“乔颖！”
自大门外传来了一声喝止。
这一声不大不小，有爱意，也包含了警告。
乔颖心里倏地一紧，她转了身。
许北辰大步走来，高大的身形将乔颖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
“老婆，该回家了。”他伸手挎上乔颖的腰，将人拉进了怀里。
第昭的视线，从假山一侧，移到队长脸上，再转到乔颖腰上。
许北辰手的位置，很是刺眼。
“许总，你姗姗来迟，不向乔颖解释原因。现在还要强行将她带走吗？”第昭走到乔颖身侧，伸手，想拉住她的胳膊。
许北辰将乔颖一个转身，从左侧臂弯，换到了右侧。
“我们夫妻间的事情，其余外人，没资格插手。”
第昭挑了挑眉，看向乔颖：“你问问乔颖，她现在愿意和你回去吗？”
“他是我老婆，自然和我回去。”许北辰的目光，犹如万丈冰川，触目惊心：“第总，你一个外人，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