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些刺激对青云已不像从前,能让他几天伤心的提不起精神。
他走到杏子跟前低声说,“看来一切都要拜托弟妹,京城我跑遍,没人愿意来为母亲医病,都说这病奇怪,不似……扎错了针。”
他紧盯着杏子的脸,想从她表情看出端倪。
杏子歪着头问,“二哥怎么说半截话?”
“不是扎错针,是什么呢?”
青云心中升腾起被看透的恼羞,“弟妹本就是个优秀的大夫,怎么能不知道我话中意思。”
杏子反问,“二哥承认我是好大夫了?”
“请二哥到母亲面前说清楚,省得我出力不讨好,母亲恨不得生出三只眼睛来瞧着我,好像我要害她似的。”
青云忍住没反问——你难道没害她?
杏子突然问了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薛钟最后也没拿那本医书吧。”
“是的。”青云不明白杏子想法的跳跃,怎么突然蹦到这事上去。
杏子又说,“那本书很宝贵,他既没拿,还给我吧。”
二哥叹道,“恐怕他以后再也不敢拿针了。”
大家都清楚,这事蹊跷。
但事情难查,只能先放一放,稳了薛母的病再说怎么处置薛钟。
薛钟冤枉。
一针下去,扎得人起不来倒可以理解,把人扎得血都难流了,就奇怪。
杏子的笑在阳光里分外明媚,“二哥,你想想他多久没到店里去了。拿不到书是他自己倒霉。”
青云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没拿书,说明他的心早不在店里,只顾到处跑,忙着结交薛家子弟。
不拿书,所以看不到书里完整的扎针流程,以及错针时的补救。
他学得快,却不够精。
因为他的心思不在医术上,而是利用医术做踏板,攀附权贵。
换成杏子,一听有古本医书,恐怕当时就放下手中所有事,先把书取走。
倘若需偿还,就先拓出复制本。
这本针炙奇书就是一次试炼,她想看看自己有没有看错薛钟。
薛钟要是真的醉心医术,她不会调换那枚针,另想办法帮助素夏重回薛府。
她不要素夏逃走,府里的掌事人本就是一代一代更新替换。
连皇位都不能由一人焊在上面,何况一个小小薛府。
素夏管理得很好,青云为人也很公平。
不然以他的能力到现在怎么会私产才那么点儿?
明明他的精力都放在为薛家拼命上了。
杏子暗中问过青云铺上的掌柜,知道青云手上干净,没借着自己的位置狠捞油水。
他得的都是他应得的。
至于婆婆想借着一直掌权等着孙子山儿长大,将所有事务都交到山儿手中。
杏子根本不在乎,也觉得没必要。
山儿的路应该由他自己选择,而不是尚在襁褓就由别人设定好了。
自己动手,不止为素夏,也为青云,更为自己的孩子出口母子分离的恶气。
……
每次去看山儿,粉嫩的婴儿已认得娘亲,虽说不怎么见,次次见了都抓着她的衣衫不松手。
这就是血脉相连的奇妙之处。
与她分别时,山儿会哭,眼泪顺着胖嘟嘟的脸蛋向下流,可怜巴巴。
杏子总是淡淡地,把孩子交付给乳娘。
她断不会在乳娘跟前与孩子难舍难分。
老夫人和青连责备杏子太冷漠,连自己孩子都不亲。
却不知每与孩子分开后,杏子几天都是郁郁寡欢。
薛府那么多婴儿,她只有这一个孩子,却要被留下。
青连对母亲分辩,“杏子喜欢孩子,不过她更喜欢女娃娃。”
……
此时,屋子外面站满下人,等着婆母发号施令。
时间已比平时晚了多半个时辰。
府里所有事情都是有定点的。晚了,下人要受罚。
婆母生病 ,规矩却不会改变。
大家都很着急,内宅管家被婆母召进房中,简单交待几句,都是临时的主意。
“明天怎么办?”管事婆子问。
婆母疲惫又烦躁挥手让她出去。
青云进去将自己已经问过整个京城大夫的事回了一遍。
“六弟妹在宫中常看皇家所收集的医书,她虽不知母亲所患病症的名称,却按古书记载给出治疗方案,已经见效,医术高于京中大夫,还请母亲安下心,把诊病之事全部交给弟妹。”
他补充说,“若是三心二意,弟妹寒了心不愿再管,恐怕不好。”
杏子在院中,坐在花架下,托腮看着佣人们乱作一团。
秋霜站在她身边忧心忡忡,不管院里多乱,都与她无关。
“还不如二夫人回来的好。”她突然说了句,眼睛一亮,声音大了点,“还不如让二夫人暂时接管这里的事务。”
下人们都听到了。
除了花家过来的人,其余薛家佣人小声议论。
从前二夫人管家,一切井井有条,老夫人病得这么重怎么不让少夫人回来?
她一回来马上就能上手,院里也不会乱成这样。
杏子满意地瞟秋霜一眼,薛钟实是高攀了这丫头。
秋霜也正瞧杏子,一对视马上蹲下来小声说,“求六夫人,救救薛钟。”
“他要一败涂地,你也愿意跟着他?”
秋霜不明白为什么就一败涂地了,不是还有二爷吗?这边得罪老夫人,以后追随二爷也是可以的呀。
杏子想说薛钟人品配不上野心,张开口却没说。
处于爱恋中的女人,脑子都有点堵,听不进她的道理,需要针灸脑袋治疗一下。
“我救不了他。”杏子直接拒绝。
秋霜没想到平日温和的六夫人这么无情。
杏子解释,“救老夫人就是救薛钟,老夫人没事了,薛钟自然无碍。我医术有限,能保住老夫人的命,却不能让她像从前一样站立。”
“她要从未好过就罢了,偏薛钟把她治好,冬天里能如常走动。尝过做健康人的滋味,突然瘫得更重,是你会怎么做?”
秋霜心如死灰,她听明白了,薛钟前途全在老夫人能不能恢复如初。
连杏子都治不好,说希望渺茫是轻,怕是薛钟真要完蛋了。
杏子饶有兴趣地观察各种情绪在秋霜脸上来回上演。
“你先别急着管他,薛钟好不好,你都会越来越好。”
“倘若你未来很好,可否愿意担起家中所有责任?薛钟如果废了?”
秋霜不赞成,“只要没把他送官,他攀不上高枝没关系。当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怎么会是废物?”
杏子讳莫如深,只提醒,“走着瞧。”
这种自视甚高又混得不得意的男人,根本不肯脚踏实地做个小大夫。
他以为自己有将相之才,却不肯从小兵做起。
这种得罪人的话,杏子不肯和正热恋薛钟的秋霜明说。
人教人教不会,大部人都要头撞南墙才肯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