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茉、莉莉一有空就去后院转圈圈,白茶站在二楼回廊上冲她们招手:“茉茉,莉莉,上来。”
白娘子招呼,茉茉、莉莉马上就去。
“白娘子,叫我们什么事呀?”
“你们不是喜欢学我吗?现在你们跟我学做一样东西。”白茶笑着说道。
茉茉、莉莉好奇地围过去。
只见白娘子左手拿着丝绢,右手像捏着细针缝补衣服的动作一样,捏起两三根已经经过杀青的茶芯,迅速旋转,黑硬的茶头被披满白毫的茶芽层层叠叠包裹,旋转几圈后,长长的茶叶就成了黄豆大小的圆珠,藏进丝绢内固定一会儿被利索地吐出。
一颗漂亮的螺纹圆珠定型完毕,放进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想学吗?”白茶笑着看向姐妹俩。
“想学想学!”姐妹俩异口同声。
小青经过茶室门口,看见白茶正带领茉茉、莉莉揉茶珠,不由好奇地伸进脑袋来,叫了声:“姐姐!”
白茶道:“你的性子坐不住的,还是去跑堂好了。”
小青的视线落在桌上,姐妹花前面分别放置了一个盘子,盘子里已经排列着许多茶珠。
一看就是辛苦活,小青赶紧谢过白茶,端着茶盘溜了。
“白娘子,青娘子平日里总是欺负我们。”
“骂我们,有时还打我们。”
姐妹俩抓住时机向白茶告状。
有次小青偷偷地将一些花椒粉撒在了茉茉的茶杯里。当茉茉端起茶杯,准备品尝那清香四溢的茉莉花茶时,刚喝一口,便被花椒的麻辣味呛得直咳嗽,满脸通红。
又一次,小青在莉莉的椅子上做了手脚,她将一根细细的线横在椅子的前沿,只要有人坐下,必定会被绊倒。果不其然,当莉莉兴致勃勃地走向那把椅子时,一不小心便被那根线绊了个正着,整个人向前栽去。
幸好她反应迅速,一把抓住了旁边的桌子,这才没有摔倒在地。小青却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还假装关心地上前扶起莉莉,道:“莉莉姐姐,你没事吧?走路要小心哦。”
还有一次,小青在两姐妹经过的楼梯上撒了一些滑石粉,又在楼梯口挂上了一串风铃。当两姐妹上楼时,一不小心踩到了滑石粉,整个人向后滑去,而那串风铃则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白娘子,你说气人不气人?青娘子怎么那么坏呀?”
姐妹花气鼓鼓的。
白茶笑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如果自己开心,那也行,如果憋屈那就打回去骂回去呀!”
一言点醒梦中人,姐妹俩决定帮白茶把茶珠揉完后,就去找小青算账。
……
阳光明媚,微风不燥,白娘子端着一盘圆润如珠的茶珠来到制茶室。
而正在挑拣茉莉花准备窨制花茶的陆羽,见白娘子端着一盘茶珠进来,不由好奇停下手上动作:“娘子,你手中端着什么。”
“官人,我有个主意。”
“娘子请赐教。”
白茶抿唇一笑,道:“我用白毛茶揉出了茶珠,官人将这茶珠与茉莉花一起窨制出花珠,官人以为如何呢?”
“娘子,你这茶珠窨制的主意可真是独出心裁。”陆羽当即就跃跃欲试。
他将一盘茶珠轻轻铺在竹帘上,让其自然晾干,以去除表面的水分。随后,将新鲜茉莉花均匀地撒在茶珠上,用手轻轻翻动,使茶珠与茉莉花充分接触,让花香渗透进茶叶的每一个毛孔。
接着是“摇香”,将半干的茶珠与茉莉花一同放入竹制的圆筛中,轻轻摇晃,使茶珠在筛中滚动。
随着时间的推移,茶珠逐渐吸收了茉莉花的香气,原本的茶香与花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香味。
陆羽便将窨制好的茶珠和茉莉花一同放入瓷罐中密封保存,让茶珠在花香中慢慢沉淀。
数日后取出,花珠便制作成功了。
“香茗雅叙”很快推出了新的产品:茉莉龙珠。
不出两日,茉莉龙珠的名声便如晨曦中的露珠,晶莹剔透,引人注目。数量有限,每一颗茶珠都是陆相公精心窨制,渗透了茉莉花的灵魂,香气扑鼻,回味悠长。
这样的珍品,自然引起了一片轰动。
达官贵人们闻风而动,纷纷前来尝鲜。他们穿着华贵的衣服,腰悬玉佩,手摇折扇,一派风流倜傥。茶楼内,锦衣玉食,繁花似锦,人人争相夸赞这茉莉龙珠的非凡风味。
“香茗雅叙”的门口,车水马龙,轿子、马车络绎不绝。想要一尝茉莉龙珠的人络绎不绝,每日从早到晚,门前的队伍如同长龙般蜿蜒。一些来得晚的客人,只能望队兴叹,恨不能插翅飞入。
白娘子见此情形,就让玄风安排客人们拿号排队。
即便是排队等候,也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那些能够品尝到茉莉龙珠的人,无不显得分外得意,仿佛这茶珠不仅是一种饮品,更是一份荣耀。
而更有不少达官显贵想通过京兆尹夫妇走后门,拿到品尝茉莉龙珠的号码牌。
陆羽和白茶自然要卖义姐、义姐夫的面子,但是号码牌给了京兆尹夫妇,那些托关系的人依然喝不到茉莉龙珠,因为京兆尹夫妇自己用号码牌去喝茶了。
若让他们为自己讨号码,倒显得不好意思,为别人讨号码,就张得开嘴了,讨到了号码牌,自己又好意思喝茶了。
……
烈日炎炎逐渐退去,夏日的热浪也随之消散。
金碧辉煌的宫殿渐行渐远,车马辚辚,尘土飞扬,华清宫消夏的贵人们纷纷收拾行囊,返回繁华的长安城。
车行半路,圣人闷了,携着高力士到附近郊区转转。
于是大部队旋即都停了下来,就地休息。
郊区,一片青翠欲滴的茶园里,葱郁的茶树排列成行,犹如绿色的海洋,波澜不惊。
“将军,咱们长安的农民也种茶树吗?朕还以为,关内道就安康县种植茶叶呢。”
高力士道:“陛下,安康县成了贡茶原产地后,长安郊区的农民也引进安康茶种种植,但是安康距离长安六百余里,同种茶株,于安康、长安两境,其境遇大异。
安康地处秦巴山脉之间,山清水秀,云雾缭绕,土地肥沃,恰似仙境。此地气候湿润,雨量充沛,四季分明,正合茶树生长之道。故安康之茶,叶厚味醇,香气扑鼻,为上品也。
而长安,虽为天下之中心,但地势平坦,气候稍干,风沙时作,非茶树所宜。是以同一茶种,在长安栽培,恐水土不服,难以生发,茶叶品质自难与安康相比。
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听了高力士的话,圣人再看眼前这片茶园,果然长势并不好,点点头道:“是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亦养一方茶也。”
此时,圣人并未穿龙袍,只穿了便服,身边又仅带着高力士,见远处村庄炊烟缭绕,一时兴起,便想微服私访,探访探访百姓生活。
两人穿过茶园,又穿过一条稻田小径,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村庄景象已近在眼前。
圣人心情大好,步履轻快,欣赏着这不同于宫廷的田园风光。
走着走着,就走入村庄深处,几个皮肤黝黑的农夫正领着一家老小在自家门前忙碌着。
令圣人感到惊讶的是,这些人并不是在采摘普通的茶叶,而是在细心地揉捏着什么。他走近一看,只见那些老弱妇孺手中,都拿着一颗颗精致的茶珠,茶芯上覆盖着一层细细的白毫。
“这是何物?”圣人好奇地向一位正在揉茶珠的老妪问道。
老妪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客人,笑着说:“这是我们新制的茶珠,用茶芯揉成的。您看,这茶针上的白毛如霜,是茶叶中的极品。我们也是第一次尝试,没想到效果这般好。”
圣人觉得有意思,继续询问:“为何想到用茶芯制茶珠?”
“哎,这还要归功于长安城里那家‘香茗雅叙’的老板。”老农指了指长安城的方向,脸上满是感激之色,“他派人来教我们制作茶珠,还跟我们定了合同,说是有多少收多少。我们这些老弱妇孺,本无力耕作,如今却多了这么一条赚手工钱的路子,都感谢那位老板。”
圣人听得心中一动,他对这家“香茗雅叙”的老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问老农:“这家茶楼很有名吗?我怎未曾听闻?”
老农笑了笑,说:“客官是外地人吧?‘香茗雅叙’在长安开业也才一两个月,可是却家喻户晓,尤其是这新出品的茉莉龙珠,香气扑鼻,味道绝妙,达官贵人都爱喝。”
圣人听后,心中暗暗吃惊。他对这家茶楼和那位神秘的老板充满了好奇。他决定回宫之后,一定要让人好好调查一番。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茶园上,将那些茶珠映照得更加晶莹剔透。圣人与高力士缓缓离开,一路上,他心中始终萦绕着那茶珠的影子,以及那隐藏在长安城中的“香茗雅叙”。
“等回宫之后,奴就派人去查探一下‘香茗雅叙’的底细。”
圣人看了高力士一眼,满意道:“将军一向是朕肚子里的蛔虫。”
揣摩上意,在别人是大逆不道,但在高力士,那就是恪尽职守,圣人很满意他这点。
现在,蛔虫又蠕动了一下自己的脑子,对圣人道:“陛下,奴前些日子遇到寿王妃了,说是作了一支曲子,想请圣人给指点一二。”
圣人听到寿王妃三个字,并未搭腔,一副兴致缺缺模样。
高力士继续说道:“奴想寿王妃还有这样的音乐才能不成?奴看她作曲才能定比不过美容才能。”
圣人还是不吭声。
高力士又说道:“寿王用利器划出来的那么长一条疤痕,太医都束手无策,寿王妃自己却给自己治好了,一点疤痕都没有,皮肤还比以前更好了,奴想着寿王妃的养颜美容之术定是了不得的……”
圣人停住脚步:“寿王妃她的脸……好了?”
圣人的语气竟然掩藏以貌取人的意思。
圣人总算搭腔了,高力士更加来了精神,点着头道:“可不,要不改日陛下亲自召她来瞧瞧,一瞧便知,奴绝没有半句虚言。”
“回宫之后,得空的话,让她把那支曲谱送到兴庆宫来。”
“是,陛下。奴记下了。”
高力士低头弯腰,把唇角微不可见的笑容完美地遮住了。
前几日在华清宫,寿王妃与他来了场精心安排的偶遇,并送了他一盘盖着红绸的荔枝。不知为何,一向不馋嘴的高力士竟鬼使神差尝了一颗寿王妃亲手剥的荔枝。
吃人嘴短,好在如今这颗荔枝没白吃寿王妃的。
高力士也觉得自己竟牵这样的线,多少有些心术不正。不过他一个太监,心理变态也正常。
何况,这大李朝,看着繁荣昌盛,也没少干出儿子睡老子老婆的事情,那如今老子抢一下儿子的老婆,算不算找补回来,替老子挣了一回脸?
高力士在心里替自己捋清楚了道德的绳索,也就把腰杆子挺直起来了。
长安城里,茶人夫妇尚不知道有一波泼天的富贵很快就要降临在“香茗雅叙”头上。
自从“香茗雅叙”开业,每日客流如潮,他们就白日开门做生意,夜里直接宿在茶楼后院。
但这一日不得不提早打烊,赶在宵禁前,从朱雀大街赶回白府:季兰受伤了,小青发现的。
小青每日跟着白茶、陆羽在“香茗雅叙”忙活,怎么会发现呢?
原来小青每日都要用法术窥探一下季兰在家里的情形,季兰每日的生活很简单,除了吃喝拉撒还是吃喝拉撒,但今日小青又偷窥季兰时,她竟然见了血光。
“我只是劈柴,柴火用光了,我……”季兰整只左手都血淋淋的,脸上也是泪汪汪的。
陆羽见到季兰这样子,慌得不行,赶紧向白茶求助:“娘子,你是医师……”
“我姐姐治病救人,但不救妖精。”小青劈头盖脸骂陆羽。
陆羽愣住了:“谁是妖精?”
“你想救谁谁就是妖精。”
“季兰怎么会是妖精呢?”
季兰要是妖精,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她如果不是妖精,怎么能把姐夫你迷得团团转?分明是狐狸精。”
“好了小青,”白茶见陆羽为季兰担忧,又要受小青的气,于心不忍,出言阻止了小青的无理取闹,安抚陆羽道,“官人别急,妾身先看看季娘子的伤势。”
“娘子,你一定要治好季兰呀!”
小青从地上捡起三根断指,道:“手指都断了,还如何治呀?”
季兰呜呜哭了起来:“我好命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