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义在初四这天和顾慧婉回去了，走时什么都没说。
温璟自认自己问心无愧，哪怕是拐走了他的儿子。
可他发现江明义一夜之间似乎多了几根白头发，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整个人都衰老了几分。
温璟突然难受了。
他想到了自己的爸爸。
如果是他爸知道了，会说什么，做什么呢？
会不会生气，让他分手，还是会支持他的决定？
在其他的事上，他兴许能猜出父亲的心思，可唯独这件事，他不敢肯定。
江时衍一上午看人心不在焉的，午饭后终于逮住人上了楼，堵在门后亲了又亲，亲昵了一番才问：“怎么蔫蔫的？”
温璟说：“今天突然有点愧疚。”
江时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愧疚，拉着人走到床边，“那你听听我家的故事，就不愧疚了。”
他牵着温璟的手坐下，“之前你不是问过我家里的事吗？”
温璟“嗯”了一声。
“小时候我爸妈感情挺好的，就和大伯二伯家一样，我十一岁那年突然离婚了。”
“我甚至不知道原因，只是有一天我回到家，我妈就不在了，我做完作业等啊等，一直等不到。我爸回到家，只待了一晚上，什么都没说。第二天他也消失了。”
“我被接到了爷爷家，从这些亲戚嘴里，我才得知他们离婚了。我妈什么话都没留下，家里人找了一个月，才在医院找到了我妈，她生了病，挺严重的，差点活不成。”
江时衍停顿了一下，他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语气平稳得没什么感情。
“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只是以为两个人闹了别扭，毕竟他们很少吵架，去医院探望我妈的时候，我妈已经做了手术，正在恢复当中。”
“她看到我笑了笑，就什么都没说了。”
“我每天放了学都去医院，一个星期后，病床空了，她飞去了美国，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温璟张开胳膊紧紧抱住了江时衍。
他从江时鑫那里尽管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当他亲口听江时衍讲述这些时，他还是难受的难以言喻。
温璟在他的颈边，心里一阵阵泛疼，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
江时衍的平静，是因为他的伤早就结成了疤，所以他感受不到疼了，可是伤口却一直淌着血。
他一时间竟分不清，不幸的童年，在世的亲人，和幸福的家庭却早逝的双亲，究竟哪个更让人难受了。
江时衍吻了他一下，回搂住人晃了晃。
“那时候我挺恨我妈，后来慢慢长大，我从大人们的口中，一点点拼凑出了答案，是我爸外面有了人，我不相信，因为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恩爱。”
“上了初中后，我就开始偷偷查，我查到了过去几年我爸一直在给一个账户汇钱，离婚以后，我爸带回来一个女人，就是顾姨。账户的主人，也姓顾。”
温璟猛的抬起头，眼底闪过诧异。
“那年我妈飞回来看我，她说她已经在国外安顿好了，想接我过去，她说她没打算丢下我。我有些犹豫。因为我爸妈离婚后，我一直和爷爷生活，我不太忍心走，想了很久还是拒绝了。”
温璟问：“那你有没有问过你爸，他究竟……”
“我爸解释不清这笔钱款的去向。”
江时衍捏着温璟的手，垂下目光看着他，“就像前阵子温氏解释不清欺诈一样，不同的是，温氏是无辜的，我爸却不是。”
“每次我问起的时候，他都闪烁其词，从没有正面回答我。初中以后，我就不再问他了，我不需要答案，他的行为已经证明了，他抛弃了我和我妈。”
“高中我一直住爷爷家，这些年我没有受过罪，我妈在美国身体和工作都不错，我爸有了新的家庭。我们三人都各自活的很好。”
江时衍的语气始终平静，他和温璟靠在一起，淡然又毫无波澜。
温璟的心里却很疼，疼的他倒吸了口气，艰涩地说：“你很少和你爸见面吧，这次如果不是带我回来，估计也不会吵架。”
江时衍满心怜爱，紧了紧腰上的手臂，说：“亲一下。”
温璟抬下巴，和他轻轻碰了一下。
“不许这么想，昨天怎么教你的，让你把问题抛给别人，这件事原本就是他……”
温璟却摇摇头，他突然有些不舒服，是那种心里拧着疼的感觉。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的脑海里反复闪过江明义越走越远的背影。
在清晨的雪雾里，那样苍老孤独。
“温璟。”江时衍瞧着人不对。
他扶起他的脸颊，看见温璟的眼尾泛红。
温璟眨眨眼，让那酸涩一点点下去。
“我觉得你和你爸，还是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至少弄清楚真相，阿衍。”
他双手抱住了人，在他的颈边依偎了片刻，嗓音微哑地说：“不要留下任何遗憾和后悔。”
“我已经很难过了，我不要你以后也像我一样。”
良久，江时衍抬手摸着他的后脑勺。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