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老头家三天两头办丧,村里人都觉得是他们家做了什么,从而惹恼了那树妖。
渐渐地,藤树妖的舆论就传遍了这个村庄,连带着隔壁几个村都不敢过来走亲戚了。
因着衙役查了小半月,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哪怕树妖没有再现,村里也人心惶惶的。
干活都是早早出去,下午太阳还没下山就赶紧回来。
以往常有孩童在田里、小路边打闹嬉戏,如今村里冷冷清清的,若不是还有炊烟,都要以为是个空村子。
“唉。”夙老头杵在门口,望着门前的田野,轻叹一声。
孙翠花从外面回来,脚步匆匆。
“老头子,你见着子鸢那个死丫头了吗?我都好些天没见着人了。”
夙老头愣住了,“那丫头没在常怀家吗?”
张常怀喜欢他这个孙女,夙老头一直都清楚。
以前张常怀家境贫寒,孙氏见捞不着多少聘礼才一直阻拦他们来往。
最近,张常怀他爹外出从商回来,家里富裕了不少,孙氏这才没有再拦着。
换句话说,以张常怀如今的身家,他们巴不得子鸢跟他快点生米煮成熟饭。
这一点,夙子鸢也清楚,所以在他们的纵容下,胆子慢慢就大了起来,时不时就跟张常怀出去走商。
“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她还有心情跟别人出去疯,真是太不像话了。”
夙老头板着张脸,“伤风败俗,我还没听说过谁家清白姑娘这样行事的,你还不快去把她找回来!张家还没下聘呢就跟着到处跑,我们老夙家的面子里子都快要被她丢光了!”
“去了,她不在!我也以为她去找那小子了,谁知道人家说根本没瞧着我们家丫头。”
孙翠花走进院子,两口茶水呼噜呼噜下肚。
“不知道哪去了,要被我抓到,非好好训她一顿不可,子沣呢?他还在屋?”
夙老头神情微凝,招手,“老婆子,你过来。”
孙翠花放下杯子,凑过去,“咋了老头子,你该不会是又想着要跟我生儿子吧?”
孙翠花紧盯着夙老头,皱眉道:“我都这般年纪了,生不出来了,你啊,还是别折腾我了。”
夙老头老脸一红,“你胡咧咧什么呢!我有沣孙子就够了。”
“那你想说啥?鬼鬼祟祟的。”孙翠花瞥了一眼夙子沣紧闭的门,身体半倾斜过去,“你不会是还在想那仙师的话吧?”
几天前,给他们家算了一卦的那个道士去而复返。
对方免费给他们又算了一卦,并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表示他们两个只要愿意离开这个村,就可以长命百岁。
前提是不能带上夙子沣。
孙翠花暗戳戳看了眼夙子沣紧锁的房间门,拉着夙老头的手,“沣儿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就算没有我们,他也能照顾好自己,我寻思着,要不我们先出去避避风头?”
夙老头神情严肃,“你这两天再好好找找子鸢那丫头,尽快把她嫁出去,到时候聘礼要多一些,一分为二,留一半给沣孙,剩下的我们都带走。”
“真要走?不管沣孙子了?我这田刚耕,还有山上的林地,我们家可都是靠这些吃饭的,离开这里,我们要去哪?”
“目光短浅!不过是些田地,卖掉就是了。”夙老头背过手,眼睛看着天。
“田地林地都卖了,我们去县里租个小院子,三年,相信只要三年我们就可以等到沣孙金榜题名来接我们去享福那天了。”
孙翠花也知道夙老头是个自私的人,思索片刻,咬牙应下,“成,都听你的,我这就去问问谁家要买田地。”
孙氏人一走,夙老头就又安静了下来。
他想了想措辞,背着一只手敲响了夙子沣的房门。
……
另一边,沈虞正在同夙笙告别。
夙家院门口站着夙霄几兄弟,马车旁边则坐着齐舒珩。
夙霄几兄弟的目光皆落在眼前正在依依不舍的沈虞身上,唯有齐舒珩不动声色地审视着面无表情的夙笙。
“夙笙姐,这些礼物都是我给你们精心挑选的,谢谢你们这些天对我的照顾。”
沈虞上前抱了抱夙笙,压低声音,“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了,等下我就会启程回宫,你给我的那些画纸我都收着了,你放心,要是看到有跟图纸上面一样的东西,我一定让人给你带回来。”
她用脸贴了贴夙笙的脖颈,随即又快速放开。
她下巴轻抬,眼睛横着扫视着夙霄几人:“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回来,你们可不要把我忘了。”
夙沐翻了个白眼:“想忘也忘不掉啊,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做饭难吃。”
“谁让你说我不好看的。”沈虞挑了挑眉,啧啧啧地道:“夙大哥手艺好,夙二哥文采好,夙弘小弟能识草药,将来说不定也能成为一名大夫,而你,怕是只能当一个厨子。”
夙弘捂嘴偷笑。
“厨子怎么了?等你漂完海回来,我倒要让你看看,我这个厨子是怎么让整个大青国都开满我的酒楼的。”夙沐不服气地道。
“那本郡主拭目以待。”沈虞笑了笑,朝他们点了点头:“不早了,小舅舅,夙笙姐,昭平就此别过。”
齐舒珩微微颔首,神情依旧淡淡的,只眼眸含着笑意。
众人目送她上马车离开,只夙弘挥舞着小手,大声喊着:“再见。”
马蹄声起,马车缓缓驶去。
夙沐转头去了后厨:“我去做饭。”
“起风了,大哥,我们先进去吧。”注意到夙笙一直看着齐舒珩,为了腾地,夙霄转身就推着夙陌回了院子。
离开前他还不忘将夙弘也一起拉走。
留意到夙笙的目光,齐舒珩收回眼神,略微有点迷茫:“夙姑娘有话要说?”
夙笙视线直直落到齐舒珩身上:“昭平说你前些日子受了惊吓,身体有些不适,现在可好些了?”
“亲眼看到树妖闯进院子,一时间难以接受,你知道的,我不信那些,但现在似乎又容不得我不信了。”
齐舒珩坐在椅子上,膝上盖着毛毯,脸色苍白无力,像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猫。
夙笙也没想到他那么不禁吓,要知道操控藤蔓人去看他,会让他病那么久,她说什么也不会去吓他。
夙笙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太弱了。”
齐舒珩微微偏了一点头,让人退下。
他嘴角牵起一抹浅笑,抬手作揖,“弱不禁风,正是在下,还请夙姑娘下次务必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