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兰姆的遗书
圣索沃学院，阿斯兰湖畔。
某一栋宿舍楼内，扎着马尾的干练女生急匆匆地关上房门，朝着校外跑去。
此刻正是午夜，外面寒风刺骨，黑灯瞎火的，只有零星几盏路灯散着微弱的光，让人能勉强看清前方的路。
凯西火急火燎的，脑中越想越不对劲。贝蒂昨天接到了冒险家协会的通知，让她过去冒险家协会一趟，但又没说去干什么。
贝蒂也没迟疑，大概猜到可能是她爸爸回来了。但转念一想，兰姆若是从遗迹回来，没有第一时间回家，她却第一时间收到了来自冒险家协会的信息？
难不成他在遗迹里出事了！
于是她便立刻赶去了冒险家协会。
昨天夜里贝蒂没回宿舍，起先凯西也没在意，自己父亲从遗迹中回来，贝蒂回家休息一晚也没什么，第二天就回来了。
但她等到现在都没有等到贝蒂！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兰姆叔真的出事了？就算受伤了不便回学院也应该让人给她带个消息啊！
因为遗迹的缘故，圣索沃学院推迟了十天开学，现在距离开学也还有两三天的时间，校门可以自由出入没有门禁。
凯西冲出了校门，直奔贝蒂的家，一刻也没有停歇！
她喘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冷空气入喉，肺部像是被浇下一盆冰水，带着丝丝灼痛，呼吸都伴随着异样的不适，让人有些喘不上气来！
呼，呼~到了！
但门是锁上的，没人在家！
难道在冒险家协会？
凯西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满心着急却又无可奈何，三番纠结之下她还是打算去冒险家协会问问，但转身却又在河边看见一道单薄的身影。
午夜的夜色如墨，唯独这条静静流淌的河在月光下泛起稀碎的银光，像一条蜿蜒的丝带将黑暗切割。
少女就这样坐在河边的阶梯上，栗色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肩头，几缕发丝在夜色中被微风吹起，又悄然落下。她蜷缩着身体，身形单薄，好像一只被世界遗落的猫咪，抱着一封带着血迹的信，躲在角落哭泣。
“贝蒂……”
凯西试着轻唤了一声，少女听见熟悉的声音，身体颤了颤，赶忙背过身去偷偷擦掉眼泪。
眼泪可以擦掉，但悲伤不去。
确定了少女的身份，凯西便从背后抱住了她，她不知道贝蒂已经在这里坐了多久，只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冰凉，还有红肿眼眶上，擦不去的伤心。
“凯西，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还打算在这里坐一夜吗？”
凯西带着股关心的嗔怪，贝蒂身体颤抖，支支吾吾的，然后紧紧抱住了她，情绪崩溃，“凯西，我没有爸爸了呜呜呜！”
少女放声哭泣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打湿了两人的衣服，也打破了这片寂静的夜，落在那封带着暗红血迹的信封上。
凯西唇角微张，然后又化作叹息落下，只是将少女抱得更紧一些，她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减缓她的悲伤，只希望能带去多一丝温暖。
月光洒在她们身上，勾勒出少女孤独的轮廓，她们就那样相互拥抱着，只有颤抖的身躯和不断涌出的泪水昭示着内心的哀伤。
“爸爸在很早之前就是个冒险家，他很厉害！每一次都能平安回来，然后给我带各种各样的糖果，就算偶尔受伤缠上绷带，他也会开玩笑跟我说‘这是爸爸的新造型，帅不帅？’”
“他知道我从小没有妈妈被很多同龄人嘲笑，所以他对我特别好，我想要什么他都能给我弄到手，还会帮我去揍欺负我的男孩。后来长大了，他带我来到科波菲尔，但并不是让我有多出息，他告诉我‘人这一生就这一辈子，再怎么出息也是这一辈子，所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
“后来我又问他，要是开开心心的活不下去怎么办？他说：‘你是我的女儿，给你更好的生活是我的责任，在你没找到自己的责任之前，开心便是你的责任。’”
“他真的很厉害……我以为他会一直这么厉害，我以为他一定能平安回来的呜呜……”
贝蒂啜泣着，说话声音都沙哑了起来，带着破碎感，好似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对亲人的不舍，在这寂寥的黑夜中被无限放大，而后又沉入那静谧的河面。
凯西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一言不发，只是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在寒夜里传递力量与温暖。
夜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撩动着两人的发丝。贝蒂的抽泣声渐渐微弱，眼皮愈发沉重，像是哭累了，在凯西怀里沉沉睡去。
凯西再度叹息，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抱着熟睡的少女往回走去。
……
医馆，诗的彼岸。
卡尔重重地摔在病床下，上身打着的绷带处渗出一股殷红的血液，剧烈地疼痛折磨着他的神经，但他还是死死握着剑柄，想要撑着站起。
“可恶！”
他一拳砸在地板上，软绵绵的，像是与恶魔做抗争。
“混蛋啊！”
卡尔怒吼着，一拳一拳落下，力道却越来越轻，也一直坚持，好像砸向这样软弱的自己。
病房外，一身白褂的黛芙妮走了进来，只一眼就明白了卡尔的状态，她并不意外。
“要是这样不遵医嘱的话，你的伤，我也无能为力。”
“黛芙妮大人……”
卡尔轻唤道，黛芙妮叹了口气，将他重新扶到病床上，解开了绷带。
“瞧瞧，伤口又裂开了，本来你这两天可以下床了的。”
“黛芙妮大人，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舔着脸跟着进了遗迹，丝毫帮不上黛洛缇斯就算了，甚至自身难保，一个人都救不下，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卡尔抿着唇没说话，黛芙妮在重新处理他的伤口。
“这些事情你怎么想我管不着，但我觉得，若是躺在医馆里还不好好养伤，每天给医师添麻烦的话，你确实是个废物。”
卡尔愣了下，想要开口，但又被黛芙妮给阻止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最近的消息你也听说了？”
“不要想那么多，站在冒险家协会的立场我确实帮不了她，但你不要忘了，她是龙族，在这个世上，如果她想逃，几个人能抓住她？如果你真想帮她，就好好把自己身体养好。”
“过两天会有斯科特的使团来访，如果让他们知道他们王爷在科波菲尔伤都养不好，我这医师的面子可不好搁啊！”
黛芙妮一边说着一边收起东西准备离开，卡尔思索着，叫住了她。
“黛芙妮大人……”
“怎么？”
“她还会回来吗？”
“会，怎么不会？但你要清楚，她，已经不适合再留在科波菲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