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出生没多久,父母就过世了。
当时懵懂的自己根本来不及体会何为亲情。
至此,他一直以来便是孤身一人。
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凭借出色的天赋,获得了生存的技能。
而在成长的日子里,每一天都索然无味,他觉得自己需要某些东西,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为此他找到了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人,也就是村长。
村长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一针见血地指出,“你缺少一样重要的东西。”
他急忙问道:“什么东西?”
村长:“情!”
他面露不解,“情?”
村长:“没错,就是情,可以是亲情,也可以是爱情友情,总之,你需要一段刻苦铭心的情感经历。”
他双手环胸,认真思考,“可是,我已经没有亲人在这个世上了。”
村长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你可以把我当成是你的亲人啊。”
“……”顿感别扭的他默默地举起了拳头。
“……当我没说。”村长同志秒怂。
此子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已是族内最强,这要挨上一拳可不是开玩笑的。
“咳咳。”村长咳嗽两声,试图转移话题,“那么爱情呢?你今年也已经十八岁了,过去的十八年,可曾遇到过心动的对象?”
他问道:“什么是心动?”
村长:“额……简单点讲就是你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他答得不假思索,“没有。”
村长:“是吗?我记得村东头的小芳对你貌似挺上心的,前段时间我还看你们结伴同行来着。”
回想起那天的事,他的心中顿时升起熊熊怒火,“你管那叫结伴同行?”
村长愣了一下,“难道不是吗?”
他回道:“那天我一个人走在街上,她莫名其妙跟着我,我问她话,她只是笑,跟了一段时间,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村长眉毛挑了挑,“她怎么了?”
“她从背后袭击我,还咬我的耳朵,一定是盯上了我的性命!”
村长:“……然后呢?你是怎么做的?”
他自信一笑,“我反手一个肘击就把她撂倒了,就这点本事还学人当杀手,村长,我做的对吗?”
村长:“…………”
“您这是什么表情啊?我做的不对吗?”
“这个,我不好评价了。”村长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咳嗽了两声,“咱们还是跳过这个话题,聊聊友情吧。”
“友情?”他顿时来了兴致,“友情又是什么情?”
村长:“简单来讲就是朋友,你有朋友吗?”
他摇了摇头。
村长沉默了。
只能说是意料之中。
村长旋即提议道:“那不如就把结交第一个朋友作为你的第一个人生目标,怎么样?”
他陷入沉思,“可以是可以,但是,怎么才能交上朋友呢?什么样的才叫做朋友呢?”
面对这个问题,村长一时也犯了难,思索片刻,忽然灵光一闪,“对了,你听没听过有个词叫不打不相识?”
他稍加思索,悟了,“你的意思是,只要跟对方决斗就能确定他能不能做我的朋友了?”
“额……”村长总觉得这个说法怪怪的,但是一时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解释,对上男孩如钻石般璀璨的双眼,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懂了,谢谢村长,村长再见。”
他转身就跑了,这一跑,就是数年光景。
在此之前,他早已是打遍全村无敌手,确信村里没有人能成为他的朋友。
于是他离开了村子,去到各地游历,并不断发起挑战亦或是接受挑战,每一次的对手都不尽相同。
有战败后扬言要自己等着的。
他心想这应该不是友情。
有战败后死不承认甚至出言污蔑自己的。
他心想这应该也不是友情。
即便是迎来了生命中的第一次落败,第一次来到了仰视的视角上。
他仍觉得,这应该不是友情。
后来,他遇到了不少强大的敌人,甚至结识了当代魔神,成了他手底下的八魔将之一。
其余魔将,包括魔神在内都以自己朋友的身份自居。
但他看清了自己毫无波动的内心,自然也就清楚,这并非自己追求的友情。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一个人类,一个名叫雷麒的人类。
初次交手,他没有占到半点便宜,甚至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留有余力。
不甘心的他瞒着魔神私自行动,又一次见到了他。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对方居然对跟自己决斗一事兴致缺缺。
他想不出他们之间除了厮杀之外还能有别的交集。
可事实是,后来他们的每一次相遇,都不是建立在厮杀之上的,甚至于,彼此间的交流愈发顺畅,乃至毫无目的性,仅仅只是为了交流而交流。
这种事,以前从未发生,即便是朝夕相处的其余魔将,平日里的相处个个都是心怀鬼胎。
后来,雷麒遇到了麻烦。
他居然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了,完全没考虑到此举会有暴露身份的风险。
甚至于事后,他还给自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不知是为了说服雷麒,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然把与雷麒决斗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生命的最后,他试图用这场决斗确定自己的心意,没曾想被对方拒绝了。
虽然被拒绝了,但是他说……他们是朋友。
原来,他们已经是朋友了啊。
未曾想这一生最初的目标,既是最后的目标。
所幸,这个目标,实现了。
自己……有朋友了。
缓缓放下举起的手,看着眼前的雷麒,天谴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抹笑容,“木棉。”
雷麒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天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的名字,我叫,木棉。”
雷麒犹自愣神,只见到天谴颤抖地抬起手,指了指他手指上的板戒,“小心,魔神的下一个目标,是她。”
柔和的笑容定格在了苍白的脸上,以腹部的伤口为起点,肉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
“那么,再见了,我的……朋友。”
雷麒下意识伸出手,抓住的,唯有一根漆黑的羽毛。
雨,下的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