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轻轻抚平他眉间褶皱，颜若心下叹息。
便是没有身份铭牌，没有老爹口中的起死回生丹，她也不会那么快死，顶多保持现状，身体看着孱弱些，寿命短一些罢了......
可看着心爱之人眼底深处的痛苦，颜若又不忍戳破他的期望。
“好，哪怕天涯海角，我都陪哥哥一同找。”
第二天一大早，老余头是被一阵诱人的肉香味馋醒的。
见他醒来，千舟笑眯眯的招呼。
“余叔，快来喝碗肉粥，吃饱了咱们继续赶路。”
看着已经捧着碗开始吃早食的颜若，老余头瞬间清醒，麻溜起身上前，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
“真是对不住了，老汉睡过头了。”
实则心里纳闷的很，他向来浅眠，这么多年来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不是被痛醒，就是被噩梦惊醒，怎么昨个说了这辈子心里最大的秘密，反而睡了个好觉呢？
他却不知，他这一夜好眠，是千舟给他闻了安睡散的缘故。
并趁他熟睡，把了脉，可惜.......老余头身中毒素太多，想要解毒，难于登天！
便是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清除他体内所有的毒素，只能就这么煎熬着。
老余头之所以还活着，皆是因为那些毒素在他体内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平衡......让人根本无从下手......无论是消除掉了哪一种毒素，都会打破这种平衡.......即刻毙命。
也因长年累月被毒素折磨，老余头看着沧桑老态的很。
须发皆白，满面皱纹，岁月的痕迹深深雕刻在了他的脸上，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盛满了化不去的疲惫，嘴唇干涸泛紫，牙齿也因为毒素的侵蚀而快要掉光了，身体格外消瘦，简直成了一具行走的骷髅。
皮肤松弛，布满了老年斑和毒素留下的痕迹，手指时不时不受控制的颤抖几下.......若不知其真实年龄，真会以为他乃耄耋老人........
就是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却敢抛却一切，跟着他们重走那条对他来说通往地狱魔窟的路！
说真的，千舟和颜若很是心疼他的遭遇，更是钦佩他的孤勇。
也难怪临行之前，老余头会先要求他们付清所有酬劳，起初他们还以为这老头怕他们是骗子，没成想，他是抱着一去不回的决绝.......
“没有，是我们不太习惯这荒郊野岭的日子，起早了，您老也跟着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身体疲惫罢了，多睡一会儿也无妨。”
把盛好的肉粥递给他，又接过历秋递过来的一碗，埋头吃了起来。
老余头闻着香浓的肉粥味道，幸福的眯了眯眼。
双方磨合了这么多天，昨天晚上又说了自己最大的秘密，老余头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舒坦，看着千舟吃的头也不抬的模样，咽了咽口水，蹲下身也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不知是心情好了，胃口也好，还是今早的肉粥太过美味，老余头罕见的足足吃了三大碗，吃了个肚饱溜圆，惬意的依靠在树干上，眯眼望着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来的阳光，唇角那抹笑就没消失过。
在他的生命即将走到末路的时候，能够遇到两位贵人，还能吃饱、睡好，对老余头来说，已经是上天给予他最大的福报了。
这么多天，第一次在老余头死气沉沉的眼中看到一抹轻松，千舟不由松了口气。
老余头这辈子太苦了，相遇即是有缘，哪怕不能救他一命，但在他生命的最后旅程中，尽可能的让他过的舒服一些，他还是做得到的。
今早的饭食也并非太过美味，而是他在老余头的碗里加了一些长寿茶水，才让他觉得舒服，胃口大开。
吃饱喝足，一行人继续赶路。
这一次，没有如往常那般只顾埋头匆匆赶路，一行人反而走的很慢，穿行在林间小道，一边欣赏着荒野美景，一边唠嗑。
主要是千舟和老余头唠。
“余叔，您就这么跟我们走了，还归期不定，家里人.......不担心？”
老余头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心酸来，却又释然一笑。
“老汉藏在心里最大的秘密都同你们说了，也没必要再跟你们藏着掖着，既然贵人不嫌弃，就全当听个乐呵！”
千舟、颜若、从梦和历秋四人齐齐摇头。
这是老余头亲身经历的人生，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嫌弃呢？
“晚辈等洗耳恭听！”
老余头莞尔一笑，将自己苦难的一生娓娓道来。
“老汉这一辈子啊，前半生苦，那也是世道的苦，死里逃生，残喘苟活的后半生幸运的遇到了我家老婆子，日子虽依旧很苦，但心里头是甜的。”
想起自己老妻，老余头犹如枯树皮一样的皮肤上罕见露出一抹名为幸福的浅笑。
“我家老婆子也是苦命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婆母公爹偏心不喜，自个儿拉扯仨孩子过日子，难！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遭了不少罪，受了不少闲言碎语，可她要强，不朝这吃人的世道低头，可过日子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千舟和颜若很赞同的点头。
当今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自女帝登基后，女子的地位才有所提高，可在以前，女子就是男子的附属物，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三从四德.......普通女子生存尚且艰难，更遑论孤身一人，带着三个孩子讨生活的寡妇？
就像娘亲，自身本就强大，可孤身带着他和若若生活，同样遭到了不少非议，就那还是在没有太多繁文缛节的边城........
“老汉那时候孤身一人，本已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却阴差阳错的同她结了缘，她不嫌弃我一贫如洗，双亲皆亡，我更不嫌她有儿有女，就我这破败身子，这辈子注定了无后，她能带着孩子嫁给我，老汉求之不得！”
幸福的笑容背后是无尽的心酸痛处，他自私贪心求来的幸福，终究是拖累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