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他们今晚聚集在这里的根本原因。
他们愿意将药献出去，但是自己家里也是有一大家子要养的，东西给出去之前总要有一个保障。
房中又是一片寂静。
士农工商，他们都是一群地位低下的商户，面对朝廷这样的庞然大物，谁又能说的上话呢？
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的。
就连之前开口斥责的掌柜的也轻轻叹一口气，垂着头默不作声。
恰在此时，房门被人敲响，清亮的女音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房中几个掌柜的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距离门口最近的开了门。
夜色里，两个妙龄女子站在门口，敲门的是一个青衣侍女，衣着华贵的小姐听到开门声，微微抬头，露出了斗篷下的脸。
一瞬间，夜色仿佛都被她的艳色照亮。
掌柜的不自在的咽了咽口水。
“小姐，你走错门了，现在城中时疫四起，早些回去吧。”
他说完，伸手要关门，被冬晴按住了门。
沈寒月看了一眼头上的红漆牌匾，济世堂三个字跃入眼帘。
她轻轻一笑，从袖中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拜帖。
“沈家之女沈寒月求见济世堂顾掌柜。”
掌柜的听闻她的身份，脸色一变，接过拜帖看了看，递给坐在堂中主位上的顾掌柜。
顾掌柜在听到女子自报家门时已经站起来了身，闻言接过帖子放到一边，亲自上门请人进来。
“姑娘请进。”
他稍稍侧身，将沈寒月让到了另一个主位上。
沈寒月年纪虽轻，但她身份地位是在场最高的，其余掌柜的都神情拘谨的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不敢有任何不满。
沈寒月见他们忐忑，主动开口说明来意。
“小女今日既是以沈家女身份前来，也是以朝廷说客的身份来的。”
“沈家和在坐的各位同为商户，手下药铺单单是京城都有十几家，自然理解大家的难处。”
她说完，身后的冬晴立刻将手里的契约拿出来。
沈寒月伸手接过。
“我知道大家都是有志之士，但是也都有各自的难处。”
“今日小女斗胆，代替朝廷来跟各位谈判。”
“小女沈寒月，愿意以沈家作为担保，代替朝堂向在座诸位以市价借用药材。时间截止到明年今日，朝廷若是还不上，我沈家愿意一力承担，代为赔偿。”
她话音落地，在座各位脸上的紧张之色舒缓不少。
她将手中契约递给对面的顾掌柜。
“顾掌柜，您德高望重见多识广，可以看一看契约可还有漏洞，若是没有，咱们一起签字。”
顾掌柜双手接过，认真看了几遍，确认没有任何疏漏，自己率先在上面签了字。
其余掌柜的见顾掌柜都签了，也不再犹豫，纷纷签字按手印。
朝廷即便是直接强行征收他们也没有办法，如今沈寒月愿意出面做这个中间人，对大家来说都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他们没有犹豫的必要。
契约在众人手中转了一圈，再次回到沈寒月手中。
她也爽快的提笔写上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然后一人一份分给大家。
“明日你们可以带着自己家的药材去宫门口，那里会有人统一检查承重并分发文书。明年的今日，朝廷若是没有拨款下来，你们可以拿着朝廷文书和契约来沈家拿钱。”
沈家巨富，不至于贪图他们这点蝇头小利，且她既然愿意站出来，就没有弄虚作假的必要。
大家都爽快的将契约收好，满脸笑意的朝着沈寒月拱手做礼。
“多谢姑娘大义！”
沈寒月虚扶起众位掌柜的。
“小女只是做个中间人，担不得几位大礼，应该是朝廷多谢几位慷慨大义才是。”
众人寒暄几句，沈寒月起身告辞。
几个掌柜的亲自将人送到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出神。
顾掌柜捋着胡须。
“都说沈家女嫁入镇国公府是高攀，可是以这姑娘的格局和能力，未必就配不上镇国公。”
如今京中人心惶惶，大家都对时疫的事情避之不及。
只有她第一时间关注到他们这群不愿意的药商和药铺，并给出妥善的解决方案。
其余掌柜们纷纷点头。
马车里，顾卿斜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这段时间事故频发，他也许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沈寒月上了马车，看着他眼底的青黑，不忍心打扰他，刻意放轻了动作在他旁边坐下。
“辛苦你了。”
顾卿眼睛还未睁开，手已经握上了沈寒月的手。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这群药商和掌柜的身份不高，手里却握着如今东晋最稀缺的药材。
强行征收虽快，但是肯定会引起几人不满，他们若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故意拖延交出药材的时间，朝廷和病人可等不起。
到时候时疫彻底扩散开来，必定引起动乱，得不偿失。
其余城中百姓们也会人心惶惶。
朝廷一开始就准备派人私下里和药商们见一面，但是这个人选一直存在争议。
一方面又要让商户们信任，另一方面身份要足够高，可以代表朝廷。
因为这个争执了近半个时辰，最后将人选定为了沈寒月。
她出身沈家，这次沈家的药材也在征收之列，容易让商户们相信，另一方面，又是镇国公府夫人，身份尊贵，说出口的话能让人信服。
只是她原本就因为火灾的事情焦头烂额，还要为朝廷的事情分心，着实是难为她了。
沈寒月见他清醒，顺势躺进他怀里，脸上露出几分疲倦。
“这点辛苦对比那么多条人命，算的了什么？”
她轻叹一口气。
“幸好这次时疫还未爆发开来就被无相大师发现了，否则，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顾卿望着车窗外的夜色，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轻嗯了一声。
“等我将你送回去以后，会下令封锁镇国公府，这段时间，府中人就不要进出了。”
无相大师的药只能抑制和预防，却不能根治。
从爆发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上报上来的死亡案例已经有十几个了，只是暂时被朝廷压了下来。
沈寒月心头一紧，回握住顾卿的手。
“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