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捏住程萋萋的肩膀，想要稳住她要下坠的身体。
结果程萋萋双眼紧闭，软下身体打定主意要讹她。
她眯着眼睛：“想碰瓷儿？”
装晕的程萋萋睫毛颤动了一下，假装没有听到。
人群中，一女子走出人群：“小姐。”
“小姐，您怎么了？”
她从夏雪手中抱过程萋萋跪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哭喊：“我们好好的小姐，在你们梧桐院成了这样，我要去找老夫人做主！”
刚才出言讽刺的几个丫头也被吓了一跳，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真闹到老夫人面前，以表小姐的得宠程度，她们这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沈寒月也慌了一下，但她很快注意到了程萋萋颤动的睫毛。
她扬声道：“夏雪，你以前不是治过昏厥吗？帮程小姐也治一治。”
“啊？”
夏雪愣了一下，她什么时候会治昏厥了？
冬晴轻咳一声提醒：“二夫人那次。”
在沈府的时候，二夫人最喜欢装晕这种戏码，直到后来有一次激怒了夏雪，一次把她收拾的再也没装过晕。
夏雪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
她扒掉头上的簪子，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一簪子就朝着程萋萋人中位置扎了下去。
粗长尖锐的金簪刺破皮肤，黄豆大小的血珠瞬间洇出。
“啊～”
夏雪是习武的人，眼明手快，周围睁着眼睛的人都没反应过来，更遑论闭着眼睛的程萋萋。
骤然的刺痛让她一个激灵，喊叫出声后才发现自己露了馅儿，立时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顾卿已经看够了程家人的闹剧，摆摆手让人把程萋萋送回去。
眼瞧着程萋萋被拆穿，后面的戏唱不下去了，刚才抱着她哭声凄厉的侍女又一次悄无声息的退回了人群。
沈寒月深深的看了那个侍女一眼，没有出声。
回到房内，凌云送来了芳草庭的图纸，顾卿按着小姑娘的效果修改了图，然后给小姑娘确认。
顾卿虽是武将，统领二十万兵马，但毕竟是考过状元的人，一手妙笔丹青出神入化，从先前的睡美人图就可窥见一二。
沈寒月拿起他的图纸仔细端详，他完全是在自己的要求基础上做出了优化调整，没什么可挑剔的。
“就按这个吧。”
顾卿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定下了图纸，刚用过午膳，镇国公府的工匠已经开始动工了。
修缮院落这样这样的事儿，当然瞒不过延年堂的眼睛，顾卿也没想过瞒谁。
延年堂里，程氏斜躺在床上，扶着头上的抹额，唉声叹气。
程萋萋戴着面纱在一旁侍候。
她被夏雪扎了那一下，出了血，脸上留了一个小伤口，加上丢脸，干脆用面纱遮起来。
听到顾卿兴师动众给沈寒月修整芳草庭种梅林的时候，程萋萋端着参汤的手似乎被烫了一下，差点没拿稳。
程氏可没有她的好脾性，挥手就将她手里的碗打翻在地。
“这个不孝子，我是他的母亲，打翻几个碗碟，就以浪费为由给我日常用的描金瓷换成官白瓷。换成牡丹院那个小狐狸精，就大张旗鼓的给她修梅林！”
程萋萋心底发凉，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姑母连重点都抓不住。
现在是计较摔什么瓷器的时候吗？
再拖下去，卿表哥和那个贱人感情日益深厚，别说抢回卿表哥的心，嫁进国公府都艰难。
时至今日，程萋萋已经对这个蠢笨的姑母不抱任何希望了。
麻木的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程氏砸了碗尤不泄愤，看到侄女儿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气的捂着心口直喘气。
“你去把顾卿那个不孝子给我叫来，我要亲自问问他。”
程萋萋头也不抬：“姑母，卿表哥用的自己私库，您叫他过来也没用。”
程氏被她不冷不淡的态度激怒。
“你能不能争点气，你跟顾卿也算的上青梅竹马，小时候关系还算亲厚，怎么如今反而越发生疏了？被一个刚认识不过几个月的贱人捡了便宜！”
程氏的话如同利刃一样一刀刀刺进程萋萋心口，让她心里发苦，有口难言。
感情这种事情，岂是人为可以控制的？
中秋宫宴的时候，她特意让卿表哥撞上沈寒月和蕴初私会，都没能动摇分毫他的心意，她能有什么办法？
可程家死了心要让她进国公府后院，这么多年，她一心痴恋镇国公的名声也已经传扬出去了，不嫁给卿表哥，京都也没人敢娶她。
让她嫁个碌碌无为的，不如杀了她。
锐利的瓷片隔伤了她柔嫩的指尖，殷红的血珠子给她眼底填上一抹血色。
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修缮芳草庭看似动静很大，其实基本没有动房屋，大多数工程是在空地上开发，因此进度很快，最大的花销也仅仅是购买梅花上。
为了能在今年看上红梅，顾卿吩咐了全都重金买树龄十年以上的老梅，启出来以后立刻移栽进芳草庭，整个芳草庭开辟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冬了。
第一场初雪过后，芳草庭的红梅如约盛开。
梅林中央特意建了一座特殊的亭子，取名观花亭。
采用大量的窗户布置，用京都最好的琉璃封窗，光线明亮又挡风，坐在亭中就可以观赏雪景和雪中傲立的红梅。
沈寒月拉着顾卿去观花亭围着红泥小炉烹茶。
她是个爱吃的，尤爱肉食，说是煮茶，其实设了两个炉子。
大炉子里炖着喷香的酱大骨，小炉子才是煮的花茶。
酱大骨炖的时间久，呼呼冒着热气，浓郁的酱香溢满了亭子。
花茶滚第一遍的时候，沈寒月先给顾卿倒了一杯，澄澈的茶水在素白的杯中清透又漂亮。
淡淡的花香被霸道的酱肉香味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顾卿喝了一口，没忍住笑了。
“你这不伦不类的，闻着酱肉香味喝花茶？”
哪家贵女们赏雪喝茶不是摆些糕点水果，头一次见炖大骨头的。
沈寒月捧着杯子看外面纷飞的大雪，夏雪带着一群小丫头们在院子里打雪仗，清脆的笑声洒落一地。
闻言瞪他一眼：“不喝出去。”
她现在脾气越发大了，一点不顺心就赶他去睡厢房，顾卿哪敢惹她。
“喝，没说不喝。”
他望着窗外满目的红：“在边关有一种特殊的喝法，他们用红茶炒香，续牛奶进去煮，然后加糖，煮出来的茶奶香浓郁，很好喝。”
“也可以加当地自己做的点心甚至是肉干泡着吃。”
沈寒月从出生就在京都，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京郊，边关对她来说太遥远了。
“那你会煮吗？”
顾卿挑眉：“求我，就给你煮。”
沈寒月白他一眼：“爱煮不煮。”
冬晴从外面捧着一束梅花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请柬。
她在门口跺了跺脚上的雪，推开门进来：“小姐，赵府小姐送了请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