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穆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时苒在回信上表明,自己的孕信,不过是通过药物做出的假象。
为的,是借助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挑拨公仪朔和两名侧妃之间的关系。
公仪穆这才安心下来。
甚至,还觉得摇光此举果然聪慧。
毕竟,这个孩子可是公仪朔的第一个孩子,若是男婴,便是公仪朔的长子。
长子的意义总是不同的。
若那两位侧妃对未来有所图谋,就绝对不会轻易让摇光腹中的这个孩子生下来。
而以这个莫须有的孩子为诱饵,就可以引申做出无数文章。
果然,不愧是摇光。
公仪穆彻底放下心来,对时苒能力的信任也更重一层。
而时苒还在信上写明,她想要借助谢家安插在司天监的人手,为这个不存在的孩子,造一个祥瑞之名。
司天监,掌天时星历,子孙世业传承此职,即便王朝变迁,依旧不受影响,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
当今圣上起事,本身就是因为得了一句老天师测算出的“承天之瑞,受百姓仰”的预言,自然也更是信这些天象预言之言。
司天监的地位在本朝更加特殊超然。
也正因如此,司天监的官员身家背景都是被细细查过的,极难安插人手。
谢家能够安插进这一人手,还是费了两代人之力,方才笼络到了如今司天监的副监正。
不一定会用到,但一定要有可用之人,这便是谢家一直以来所信奉的准则。
况且,天象预言,有时候用不好极容易反噬自身,如何用,怎么用,是一门极高深的学问。
而如今,时苒便要动用这司天监的那枚棋子了。
公仪穆原本还有些犹豫,但细细思量,却觉得此法可行。
毕竟,司天监这枚棋子捏在手里,一直没有合适的可用之地。
但如今,这是一个注定不会生下来的孩子,承担这虚无缥缈的祥瑞之名,自然最是合适。
父皇信奉此说,若这孩子没了,怒火燎原,自然是牵连甚广,甚至一举将公仪朔拉下去都未可知。
毕竟,若不是父无德,又怎会保不住这个祥瑞之子?
他同意了时苒的提议,并亲手写下回信,褒奖了时苒此举的绝妙,同时还隐晦于心中表达了自己对其的思念,以及对两人未来的憧憬。
多么情真意切,若自己真是那个孤苦无依了十多年的摇光,说不准还真会信上几分。
可惜,摇光早就没了。
此刻,公仪朔正在时苒的房内,他自然也看到了那封信里的内容。
毕竟,时苒可是丝毫没有避讳他,甚至也不在意,被自己如今的夫君看到自己和曾经上司之间的情意会有何后果。
轻轻碾了碾信件,那张纸迎风自燃,很快化作了灰烬。
迎风烬,谢家销毁密信的手段。
公仪朔如今在时苒面前,情绪总是很是复杂。
他已经能够清楚地察觉到,他和时苒再回不到从前了。
那个曾经直率对他表达兴趣的时苒,如今也直率地表达了对他的意兴索然。
“母后,想要见你一面。你明日若是有空,可随我入宫一趟。”
公仪朔低声道。
时苒虽然是庶妃,但只要宫中皇后传召,还是能够入宫拜见的。
见皇后?
时苒挑了挑眉,直接应了下来。
“可以。”
公仪朔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未曾开口。
第二日,时苒跟随公仪朔一同入了皇宫。
先是在紫宸殿外远远给圣上叩了头,而后圣上召公仪朔入内详谈户部的公事,时苒则是在内侍带领下前往皇后的凤仪宫内。
便是连侧妃入宫,也不过宫殿外给圣上叩头请安,并没有入内面圣的荣耀。
时苒并不在意这些,不过,皇后似乎倒是怕时苒心里郁然,不仅在时苒请安的时候立刻叫了起,言语间也是颇多安慰。
时苒原本以为是因为这位皇后出身民间的缘故,所以格外平易近人。
但跟皇后聊多了几句,时苒心中竟然有了些颇为离奇的猜测。
记忆中的原主,和皇后这位婆婆的接触其实并不算多。
除了几次年礼上的请安,几乎没有什么私下的接触。
而原主记忆里的皇后,似乎就是华冠之下面目模糊的一张脸,看不出什么性子和喜好。
但如今,或许是因为时苒怀有身孕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公仪朔在皇后面前表露出的对时苒在意的缘故。
如今的皇后,似乎有些褪去伪装后的真实。
尤其是,在皇后叮嘱时苒一些孕期注意事项的时候,她的一些措辞和观念,也历经了数个世界轮回的时苒,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刻意引导试探了几句后,时苒心中愈发笃定了。
聊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时苒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她看着皇后身旁伺候的宫人,微微倾身低声道,“妾身有些体己私密的话……”
察觉到了时苒的视线,皇后立刻领会到了话中的意思,点了点头。
“你们都下去吧。”
宫婢们立刻屈身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好孩子,你有什么事要同母后说的。”
如今在皇后眼中,时苒就像是当年的自己。
不,她甚至比自己还要可怜。
自己虽然失去了许多,最后好歹还有一个皇后的位子,好歹还能保全一丝尊荣和脸面。
虽然,如果重来一次,自己宁愿用这个皇后的位子,去换回兄长和舅舅他们的性命……
但时苒如今却只是庶妃。
正妻的名位、丈夫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她全都没有。
他日正妃入府,她又该如何自处?
若是朔儿变了心,她的日子又将有多难熬?
她没有正妻的名位,也没有如景贵妃那般出众的家世,能依靠的,只有男人最为虚无缥缈的真心。
即便公仪朔是她的儿子,但皇后还是要说,男人的真心,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了。
这让皇后倍加怜惜时苒。
所以,她甚至主动不顾规矩让时苒唤她母后。
时苒静静看向皇后,而后,用几乎是气声一般压低的嗓音低声道。
“母后,您知道穿越二字吗?”
“砰!”
皇后猛地站起身,甚至连桌案上的茶盏都给带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