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怎么掀了盖头!”
一旁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响了起来。
可尉迟宝华仿若没有听到一样。
她快步朝外走去,不顾一路的仆从的阻拦,甚至一脚踹翻了管家,不顾一切走到了府门处,看向府外的那抬喜轿。
在暖阳的照射下,轿子有着近乎炫目一般的光彩绮丽。
周围围观的百姓都在热切议论着些什么。
可尉迟宝华此刻半点儿欣赏的心思都没有。
她只想着刚刚春茹所说的话。
这是当初时苒嫁过来的时候所用的轿子?!
狄铮什么意思?!
让自己用时苒用过的东西?!
听着身后众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看着面前都仿若看热闹一般看着自己的皇都众人。
尉迟宝华只感觉这一刻的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时苒当年的轿子,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
嘲笑自己的低贱,喜滋滋用着时苒不要的喜轿和男人。
是的,直到这一刻,尉迟宝华终于不再自欺欺人了。
狄铮,是时苒不要的。
而不是自己光明正大赢来的。
她就是个笑话。
明明是公主之尊,却将自己活成了这般低贱的模样。
尉迟宝华突然有一种冲动。
她不想留在这里了。
她要回到南明国,要回到父王母后身旁。
她想要做回曾经肆意热烈的尉迟宝华,重新寻回自己的骄傲。
可步子刚一动,春茹一把拉住了她。
“公主,大景陛下和王子殿下都要到了,您不能任性啊。”
春茹眼中满是焦急,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旁边的人听到。
而且,春茹更谨慎地用气声道,“为了肚子里的小主子,此刻您也不能任性啊。”
对,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今日这场婚事如果未成,丢的不光是狄铮的脸,更是大景的脸面,也是南明的脸面。
自己之前执意留在大景,已经让父王及南明蒙羞一次了。
如今若是再悔婚,怕是南明自己也回不去了。
到时候,天大地大,哪里还能是自己和孩子的容身之地。
她仿若失了全身力气,无助地垂下了头颅。
春茹忙拿起盖头,轻轻盖在了尉迟宝华的头上。
而等狄铮毕恭毕敬将陛下和皇后的銮驾,以及南明使团迎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站在侯府门口一身嫁衣的尉迟宝华。
等圣上和皇后从銮驾上相携走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恭敬跪在那里狄铮和尉迟宝华。
而前来恭贺的诸位世家百官和后宅女眷也都一一跪下,口称万岁。
“恭迎陛下,恭迎皇后娘娘。”
圣上微微抬手,示意两人起身。
而尉迟宝华在春茹的搀扶下,还没站稳身子,便听到那位陛下沉声道。
“国师,同朕一同进去吧。”
国师?!
时苒也来了?!
尉迟宝华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一把掀开盖头的冲动。
盖头下,她的一双杏眸因为过度的愤怒已经逐渐泛红。
时苒也看到了那顶喜轿了?!
她会不会在心中嘲笑自己?!
她为什么要来?!
时苒一身青袍,头戴玉冠,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跟在陛下身后。
她连一分视线都没有看向那顶喜轿,仿若彻底出世一般。
她的态度,也再次鲜明表现出,英渊侯府如今的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了。
众人刚刚给圣上和皇后行完礼,此刻看到时苒这位国师,一个个又恭敬地拱手垂眸。
跪在地上还未起身的百姓,也都又再度庄严地将头埋了下去。
狄铮自然也看到了。
回到朝堂的这些时日,他对于时苒如今在皇都乃至大景的影响力,如今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这也让他,对时苒有了一种比恨更复杂的情绪。
她和陛下那“不清不楚”的关系。
以及,她如今在大景的特殊地位。
如果当年未曾和离……
“大景陛下,今日小妹成婚,多谢您和大景给予的荣光,同皇后娘娘圣驾亲临。还请入府上座,我将请出父王的王袍,与陛下共同见证这桩两国之喜。”
尉迟卓逸的话,打断了狄铮的绮思。
他发现,尉迟卓逸居然反客为主,主动恭请圣上入内,倒是比他更像这侯府的主人了。
但此刻,圣上已然抬步往府中走了。
他此时再说些什么也不合适,只能躬下身子低下头颅,做出为陛下指路的模样。
只是,看着从他身边头也不回走过去的时苒,狄铮的目光还是无法挪开。
尉迟宝华看不到这一切。
但是,那正搀扶着她的侍女春茹,却有些愤愤然在尉迟宝华耳畔道。
“侯爷居然又在盯着国师瞧了,今日可是公主您同侯爷大婚的日子,那么多人都在看着,他竟也如此不收敛。这不是下公主您的面子吗?”
听起来,似乎是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的忠仆。
可刚刚,明明还是她劝说让生了退意的尉迟宝华不要任性。
如今,却又在她面前提起狄铮对时苒的特别关注。
不过,她这话显然很成功挑起了尉迟宝华的怒火。
春茹明显感觉到,尉迟宝华抓着自己的手,力道一下大了很多。
尉迟宝华在春茹的搀扶下,慢慢跟在狄铮身后走入院中。
一路上,她只感觉自己的胸口仿若有一团熄不灭的火焰在燃烧着。
烧得她整个人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的腹部也传来了一阵隐约的痛意。
可如今,她却只能装作一副没事的模样。
厅堂内,陛下同皇后已然坐在了上首。
圣上居于最上手,皇后在右侧稍稍往下的位置。
毕竟,他们虽是夫妻,但也是君臣。
没有人可以高过至高无上的天子。
而时苒,则是站于陛下身侧。
尉迟卓逸从随从手中接过了那装着王袍的玉匣,郑重放在了陛下左侧下首的椅子上。
距离陛下一步之遥,但到底矮了一头。
圣上见尉迟卓逸如此知情识趣。
有些意外,但却也十分满意。
这可是南明国自己的王子,主动将代表南明国国君的王袍摆在了自己之下。
这就代表在两国之间,大景是高于南明国的。
周围不少人见到这一幕,也都互相用眼神交流着信息。
英渊侯府没有长辈,所以拜的自然也就是帝后了。
在礼官的唱和声下,狄铮和尉迟宝华,各握着同心结的一端,行三拜之礼。
“一拜天地,天地为鉴,喜结良缘。”
两道身影徐徐跪下。
起身后。
礼官接着唱声道。
“二拜君上,两国情谊,邦交永固。”
尉迟宝华盈盈拜下身。
有着红盖头的遮掩,几乎没有人发现,她的那张俏脸上几乎是脂粉都掩盖不住的苍白了。
尉迟宝华只觉自己那股不舒服的感觉越发强烈了,眼前也有些恍惚。
春茹轻轻扶着她站起身。
还没等礼官再唱声下一段话。
突然,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尉迟宝华突然猛地冲向了上首的陛下。
而一旁装着王袍的玉匣,也突然被站于身旁的尉迟卓逸一把挥出。
里头的东西,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