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香气清幽,乍闻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不过是如今最时兴的四合春罢了。
这种香,香气清远,又有暖体远疾之效,时下的文人雅客都极喜欢用。
出现在这里,并没什么特殊。
但时苒的嗅觉极为灵敏。
她在此刻屋中燃着的四合春内,闻到了一股细微甜腻的味道。
情人引。
这东西,时苒并不陌生。
一种会使人身热情动,短暂丧失意识的药草。
素日里并无什么功效,但遇酒激发药性,酒喝的越多,药性越强。
自己为帝之时,前朝后宫,不知多少人想要爬上龙榻。
他们,都是抱着一样的念头。
若是女帝一朝有孕,诞育下一个身带自己血脉的孩子。
那这江山万里,他们似乎也有了染指的资格。
所以,各种层出不穷的伎俩,时苒都见识过。
情人引,不过是其中最不入流的一种。
没想到如今,隋羡之倒是用上了。
看来,这些时日自己装作对他议婚一事吃醋,对其避而不见,让他也觉得事情有些超出自己的掌控。
所以,他要用一些极端的手段,将事情重新拉回自己的掌控中。
“阿冉,我只是心中难受!”
隋羡之见时苒站在那里也不过来扶他,为了事情能够按照他所预设地推进下去,他只好自己踉跄爬起身,朝着时苒走来。
“我们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你要迎娶公主,我也要被母亲安排迎娶别人。老天为何要如此捉弄我们?!”
话语中满是悲愤,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时苒的眼底深处,却浮现了一丝讥讽。
“那不如,我去同公主说明这一切。就说我与你早有超越知己之情谊,还请公主成全你我。柔嘉公主最是温柔恭顺,想来她一定会理解你我。至于我的男子身份,羡之,你不用担心,我们只需做一场假死局,我便可改头换面与你长相厮守。”
时苒这话一出,吓得本就是装醉酒的隋羡之直接一个激灵。
没了状元身份,不能参与朝政的时苒,对自己而言就失去了大半作用。
别是自己刺激她刺激过了吧?!
隋羡之吓得忙找补。
“阿冉,莫要如此胡说,且不说你还有家人,我如何舍得你从此与家人再不相见。况且,你这一身才学,你寒窗苦读的辛苦,若真假死,岂不全都付诸东流了!”
话语也流利了起来,瞧不出刚刚那酩酊醉意了。
隋羡之担心时苒又说出什么超出他预料的话,忙将事情发展往他的计划上带。
他踉跄走到桌边,准备拿起桌上一壶还尚未动过的酒。
“阿冉,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今日,不醉不归。醒来之后,我们还要痛苦活着!”
这矫情的话语,让时苒侧过头在隋羡之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翻了个白眼。
转过身子,时苒直接在隋羡之之前拎起了那一壶酒。
她能明显感觉到,隋羡之的身子僵了一瞬,有些担心和紧张地望着那壶酒。
迎着隋羡之的目光,时苒展颜一笑。
她拿起桌上两个酒杯,将壶中酒斟满酒杯。
“你说的对,羡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来,干!”
说着,当着隋羡之的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隋羡之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也接过了那杯中酒。
而后,以宽大的衣袖遮掩,将酒缓缓倒在了巾帕上。
他不能喝这酒,免得神志不清醒,影响了接下来的计划。
其实,若是没有时苒突然拿过酒壶这一举动,隋羡之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喝下这酒。
毕竟,那酒壶可是特制的,里头含有夹层,一半是酒,一半是水。
看着同出一壶,实则大不相同。
而有了这第一杯,接下来的第二杯、第三杯也都是顺理成章了。
时苒的酒倒得又急又快,隋羡之几乎是快接不住了。
他藏着的那块巾帕已经湿了彻底,再这么下去,就要露馅了。
好在。
终于,面带薄红醉意的时苒,似乎是彻底醉倒,砰一下倒在了桌子上。
“阿冉?阿冉?听得到我说话吗?”
喊了好几遍,见时苒都没有回应,隋羡之这才放下心来。
应当是药物的作用发作了。
他缓缓站起身,准备走到时苒跟前,将其抱到内室的床榻上。
但刚一起身,却觉得浑身酥软,眼前也是天旋地转。
“砰!”
隋羡之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再没了动静。
而刚刚昏过去的时苒,却睁开了眼睛。
那酒,时苒喝了。
但情人引,却半分不会对她起作用。
因为,时苒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便让婢女按照她给的方子,却配了一副药放入贴身的香囊中。
此药,最大的左右,便是针对这些所谓的迷情之香。
而这药方,出自杏林圣手笔下。
时苒历经两世,身旁有心之人不断,各种稀奇古怪的香饵都是层出不穷,只求能够让清心寡欲的女帝陛下对他们垂怜动情。
而这药方,历经两世考验,从无失手。
所以,这一世,为了防止隋羡之行龌龊手段,时苒早就备好了。
不想,还真派上了用场。
而隋羡之用药,时苒自然也可以用药。
他昏倒的原因,在于时苒顺手抹在他那酒杯杯沿之上的迷药。
他的确没喝这酒,但为了取信时苒,还是数度用酒杯沾了嘴唇,做出一副饮酒的姿态。
所以,也着了道,成了如今的模样。
时苒起身,离开了这屋子。
隋羡之为了计划能够更加顺利地实施,特意吩咐伺候的人,在时苒进入房间后,都通通撤到后院去。
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听见动静,发现时苒为女子的秘密。
但如今,这般安排倒便宜了时苒。
她走出屋子,烟墨正在那里等候着。
装着不胜酒力的模样倒在烟墨身上,时苒低声在其耳畔道。
“一会儿我上了马车后,你不用跟着我回府,前些日子被褫夺进士名号的张卜今你知道吧,听说他如今日日酗酒,就在隔壁酒楼。找个机灵点的人去引他来春山里,就到这屋子内。动作利索,做干净点。”
烟墨恭顺点头。
“是,奴婢知道。”
时苒微微一笑,继续装着昏昏沉沉的模样,被人搀扶上了马车。
而烟墨,则没跟着马车回府,而是悄然消失在了街巷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