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科宴泄题舞弊一事,最后牵连发落了四位进士。
泄题之人安丰平被判了斩刑。
其余四位进士,刚刚得了功名在身,眼看着前途一片光明。
却因为自己存了急功近利走捷径的心思,这下子,功名被撤,流放岭南,甚至族中甚至三代不得入仕,等于断了家族大半的前程。
至于隋羡之,他虽然被静安大长公主捞了出来。
但他被禁入科考一事,也还是传了出来。
静安大长公主也没有干涉这则流言在上京城的传播。
她知道,这必然是必须陛下授意的。
毕竟,陛下一向刚正不阿,照理说,羡之此次按照旧例,三代免入仕都是应当的。
虽说他没有功名在身,可舞弊就是舞弊,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有区别。
自己如今保住了他的前程,但也等于破了陛下的例。
陛下心中必然也是有怒气的。
可惜了。
静安大长公主也是长叹一口气。
自己的确于国于民有些许功绩在身上。
可这份功绩,不是自己漫无天际要求陛下偏帮的理由。
这功绩,原本自己打算是用在用在刀刃上的。
如今,却折在了这件事上大半。
陛下身边的伺候的人也彻底清查了一番。
皇宫内外一时间都可谓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登科宴却未有延迟,依旧是在之前定下的日子里举办了。
时苒清楚,此次登科宴的考校,圣上为了之前泄题一事,必定会下些“狠手”。
新的题目,必定不会像之前那般四平八稳。
这正是她所求的结果。
四平八稳,最难出彩。
她不想像话本里那样,在集贤院慢慢熬资历。
她要用最快的时间和办法,成为圣上心中独一无二的心腹。
就算他日那场赐婚注定还是落到自己头上。
这一次,她要护着柔嘉公主。
而不像是之前那般,柔嘉公主为了她,一次次给自己的父皇叩首请罪。
而且,根据话本中所写,虽然那场婚事是一个多月后赐下来的,但实际上,登科宴上,圣上便已经在为柔嘉公主相看驸马了。
甚至,登科宴上,那位柔嘉公主应该就远远不知在那里看上过一眼。
时苒想在赐婚之前,见一面宋微兰。
就算嫁,她也希望,宋微兰是得知了一切后自己做出的选择。
而不是满怀欣喜嫁到了迦南伯府,在谎言中过了一生。
三日后,集贤院登科宴。
时苒身着绯色状元进士冠服,头戴进士巾,鬓边簪花,站在了众进士之首。
路逢白面郎,醉插花满头。
本朝男子追逐簪花风尚,谓之风流逸绝。
但多数男子簪花,都难掩身上硬朗之气。
偏偏这位新科状元郎不同。
站在那儿,就是眉目山海,入骨风华,肖似弦月般漂亮清郁。
就连一旁伺候的宫婢,都在纷纷偷偷打量着这位状元郎。
“陛下驾到!”
伴随着内侍尖锐的通传声,一众进士纷纷跪下。
陛下缓缓踏入了集贤院,看着跪在地上的新科进士们,淡淡道,“起吧。”
陛下,似乎心情并不如何好?
下头几位进士互相看了一眼,只觉自己这一批的进士真够倒霉,怕是要受了那舞弊案的牵扯,再难得圣心。
时苒倒不在意。
“谢陛下恩典。”
时苒缓缓起身。
倒是陛下,刚一落座,目光便落在了时苒身上。
这位,便是新科鼎元?
好钟灵俊秀的一个人。
殿试之时,圣上不过是露个面而已,略坐了下便走了,只等最后看学子们的试卷。
且相距甚远,底下的学子也都是战战兢兢埋着头不敢直视圣颜。
圣上又不是神目如炬,自然看不清底下人的面容。
如今才发现,自己钦点的这位状元郎,真是一副好相貌。
圣上的视线不自觉往北侧望了过去。
但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几乎没人发现。
可时苒注意到了。
那里,如果自己没有记错,有一处高处的观景亭。
那想来,柔嘉公主,应当就是在那里吧。
心中思绪转动,时苒的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
圣上落座后没多久,便直接抛出了此次登科宴的考校题目。
“前些时日,上京城里出了一桩丑闻,想来你们也都听说了吧。”
圣上上来便直接是先敲打一番。
“你们都是饱读诗书的栋梁之材,朕希望,你们能够引以为戒。莫要让今日登科之喜,成了他日之悲。”
众进士连忙恭声道,“臣等铭记于心。”
见众人态度恭顺,圣上这才点了点头,瞥向一旁的内侍官。
内侍官忙心领神会,拍了拍手,一旁等候的内侍们,连忙将书案一张张抬了上来摆放好。
而书案上,笔墨纸砚早已摆好。
圣上,竟然是现在就要开试。
“今日登科宴上,朕想问你们一个问题。我大邺立朝百余年,门阀、世家、清流,在朝廷之上盘根错节。而如今,我大邺官员之数已达一万七千余人,州县不广于前,而官五倍于旧,人浮于事,终成大患。你们说,该怎么办?”
此问题一出,底下的进士们都呆住了。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
这答不好,可是等于得罪了满朝文武啊!
陛下,这是准备做什么?
这根本不该是他们一个小小进士所能涉猎回答的问题。
时苒微垂的眸子里,却流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笃定。
清除冗官、解决冗费,这是话本里所记载的,这位陛下在位期间一直最想解决的问题。
原主在成为驸马后,便被陛下暗示过这件事。
只是,还没等原主正式参与其中,她便倒于隋羡之的陷害。
后来,隋羡之上位,这位可不想得罪了满朝文武。
欺上瞒下,最后将这件事给拖了下去。
而等新帝继位,清除冗官一事更是无限搁置了下去。
而如今,暴露出的舞弊一事,却让陛下一怒之下改了试题,直接将冗官一事提前提出。
这也是一种试探的态度。
而时苒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撩起袍子,时苒端坐在了书案前,开始挥毫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