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两具倒在地上的尸体,时苒笑眯眯拍了拍手。
“恭喜诸位,做了一个此生最明智的决策。”
“诸位将军,如今情形,本宫也不妨同你们说句心里话。父皇一心求仙问道,便是兵临皇都,怕是他的眼珠子都不会从自己的丹炉上挪开半分。而本宫那位好皇兄,治国不在行,整治自己的兄弟手足,以及朝堂之上不顺服他的官员,那倒是极其拿手。”
时苒拿着裴聿珩伪造出的那封太子密信,缓缓踱步走至众人面前。
“父皇有七子,如今疯的疯,死的死,这都拜本宫那位好皇兄的本事。”
“诸位都是聪明人,自然能看出,如今的大魏朝堂,到底是怎样一番光景。裴将军一心为国,只因拒婚一事,便被太子多番针对,太子甚至为了磋磨裴将军,不惜牵连整座军营,雪灾之时,将士们究竟是如何熬过的,想来诸位还没忘吧。”
他们当然没忘。
军营之中,甚至有饿死的将士。
一个将士,不是死在战场,而是饿死在了军营,这是何等滑稽之事。
若不是后来裴将军不知从哪里得了些粮草应急,怕是还会饿死更多人。
“那些粮草,便是惠仪公主所赠。惠仪公主于我将士恩情,末将没齿难忘!”
裴聿珩拱手行礼,其他几个将军也都忙跟上。
居然,是惠仪公主赠的粮草。
时苒轻轻一笑。
“粮草乃是小事,本宫能赠一次,难道还能年年都赠吗?诸位心里其实都清楚得很,如今的大魏,早就从根上烂透了。”
时苒轻轻一指宗俨之的尸身,轻声问道,“一个久居皇都,一次战场都没上过的王爷,却能掌握着三十万大军的性命。只因他得太子的信任,所以便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凉城三城百姓为何几近空城,是因为去岁雪灾,本宫连去三封书信提醒太子事先提防此次雪灾,却只得了一番申斥。结果,雪灾之下,三城百姓断了生计,而太子妃的亲族却趁此在三城哄抬粮价敛财,百姓活不下去,不得已才前往了西越。”
“诸位,这便是大魏,便是你们效忠的江山和主子。”
这些话,说得底下众人都垂首不吭声。
他们心中也都清楚。
陛下,以及那位太子殿下,都不是明主。
可他们只是臣子,还能如何做呢?
突然,有人心下一凛,悄悄抬首望向这位惠仪公主。
只见时苒轻轻一笑,将那封太子密信掷到了宗俨之的尸身上。
“诸位,如今两国战事被太子和英王挑起,可大家都心知肚明,此战,胜的可能渺茫。大魏的将士们连温饱都快维持不住了,还谈何锐勇?朝堂之上的那些蛀虫,日日只会说国库空虚。是啊,国库空虚,那他们的府库可没空虚过。”
“相反,西越本身就有丰沛铁矿储备,在武器之上实力胜于大魏。而如今,他们更是粮草充沛,兵士健壮。此战,更是西越汗王亲自领兵。这一仗,我们拿什么打?”
这话难听,却是实话。
这些将军们也都清楚。
只有宗俨之,他还自信满满以为能够马踏西越,迎回时苒。
不,还有太子,他也自信满满,以为之前几任帝王都没打下的西越,在他手中必能手到擒来。
“可如今,两军都已蓄势待发。公主殿下,此战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不。”
时苒轻笑一声。
“本宫,可以让这场仗,打不起来。”
缓缓踱步走回到了主将的座位上,时苒气势十足看向众人。
“本宫,也是宗家血脉。”
这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短暂的沉默后,一位郑姓将军问出了心中疑问。
“公主殿下,您也是西越大妃,如何确保……”
您不会在得到江山后,拱手将其交给西越呢。
毕竟,之前她可是十分偏帮着西越。
“西越汗王,此生只会有淳于长庚一位王子。西越未来的汗王,只会是这个身负两国血脉的孩子。可本宫,却不一定只有这一个孩子。”
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尾。
却让众人心惊胆战。
这位公主,实在太大胆了。
她的意思是,她可以靠着孝道,让西越未来的汗王向其低头。
而同时,她却又能摆脱母亲这重身份的桎梏。
毕竟,历代帝王那么多皇子,可没见他们有多么父子情深。
平时再父慈子孝,一旦涉及到了皇位,便会立刻翻脸。
惠仪公主如今的话,便是这个意思。
她用孝道,可让未来的西越永远让其第一头,而若是西越和大魏再起冲突,她也绝不会顾念什么母子之情。
好狠辣的女人。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这一切的呢?
时苒不觉得这有什么狠辣的。
之前,世人用母亲的身份道德绑架女人,如今,为何不能让自己利用回去呢?
孝字为天,无论西越还是大魏,都自当遵从。
军帐内沉默了许久。
而后。
刚刚还跳得最高的周将军,此刻脸上已经没了那副暴躁易怒的模样,率先沉稳跪倒行礼。
“末将,誓死追随公主,匡扶我大魏江山。”
他,这个面上看起来最是瞧不起裴聿珩,也最针对时苒的人。
其实,才是裴聿珩带着投靠时苒的第一位忠将。
大魏如今官场腐败,不少曾经的贤才良将,这几年来也逐渐被这浊污不堪的官场腐蚀殆尽。
所以,时苒必须要确保,投靠自己的人,是绝对的忠诚。
这些人,是自己接下来计划的关键。
所以,时苒不惜以身入局,来测一测这些人的真心。
果真,摇摆不定的,心有盘算的,都露出了端倪。
是啊,明面上看,一个柔弱的公主,身在军营之中,是生是死,还不是任由他们拿捏。
越是这种情况,他们越是会袒露出真实的心思。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也都干脆利落跪下。
“末将,誓死追随公主,匡扶我大魏江山。”
到最后,除了坐在那里的时苒,站着的,便只剩下了裴聿珩。
裴聿珩缓缓跪下,深深叩首。
“末将,誓死追随。”
他没有说公主二字。
因为,他知道,他追随的,并不是一位公主。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二日,西越军营内,淳于狄安接到了一封密信。
他看完密信,沉默在军帐内待了许久。
而后,不顾众人疑惑,下了一道命令。
撤兵!
而与此同时,凉城大魏军营中也正在撤兵,除了十万将士镇守边关外,剩下的二十万将士,则是跟着时苒一同回皇都“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