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大唐将会在一年半内,拿到一千多万的钱款、物资。
一年半啊……
户部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账。
唐俭站在一旁,笑得眉毛快挑到他那高耸的发际线里了,他对尹露露太满意了,朝廷现在让她出面,是什么意思,他很清楚。
他一点意见都没。
户部这种加起班来,得整宿整宿睡不了觉的部门,谁乐意接手谁来接手——麻烦、事多、责任还重,虽然前景好啊。
可唐俭从来都不是什么勤于政务的人,他因为懈怠、懒散,被李世民骂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功劳?
功劳这东西,唐俭早就赚够了,饶是自己这般懈怠,在陛下准备弄得凌烟阁中,自己也是榜上有名。
爱谁谁吧。
他早就想学李靖、程咬金那般,甩手不干,天天在同福食肆里混吃等死的好日子了。
哪怕陛下没这个心思,在这件事了结之后,他都要主动进言,把这个位置丢给尹露露。
年轻人嘛,有朝气、又有能力、还有背景,她太适合不过了。
等户部的人一一记好名册,几个人算了一下,一共是两千七百一十万贯,海若级卖出去三艘,天吴级卖出去十三艘。
明明是第二档的奇相级,却只是比天吴级的多卖出去一艘,最便宜的湘君级船舰,卖出去八十九艘。
也就是说…半年时间里,大唐就能获益八百一十三万贯。
八百多万贯啊……
这些外邦使臣们,虽然掏了不少钱,可他们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未来是光明的,一片光明。
但…这件事,还没结束。
沉默了好几天的李治,终于开口说了话:“好了,海事和船只的事已经说完了。”
“接下来,我来说一些事。”
外邦使臣们的小声讨论渐渐消歇了下去,他们看向这个平平无奇的男人,这个能代表大唐的男人,又要说些什么?
“天下大同,一直以来,是我汉人的一个梦想。”
李治缓缓开口,语气平静,甚至能听出来一些紧张。
“而今,这种事在我辈手中,越发有了实现的可能…这对我大唐而言,也是一种挑战。”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以如何治理,也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屋子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能察觉到,这恐怕是一个比任何东西都要更加沉重的话题。
“我大唐是知道一个道理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大唐并不想成为一个失道者,并不想成为一个,只是靠着武力,才能够镇伏四海的王朝。”
不是不想靠着武力。
而是不想只靠着武力。
大唐想做的,是大汉,是一个还要比大汉还要大汉,要胜过大汉的王朝。
“汉”这个朝代,是很特殊的一个朝代。
即便在大唐,依旧以“汉人”自居,以汉人为傲。在大唐文坛,不管是哪个王国的、不管来自哪片土地,首先要学的,就是骂胡。
诗词歌赋,可以不写情爱、可以不写志向,但骂胡是一定有的。
谁手底下没几篇骂胡的诗词?
李世民有,那篇《饮马长城窟行》就是,只是没那么明显的字句,“悠悠卷旆旌,饮马出长城。”总不见得是夸胡人的。
大汉曾差点让这片土地的相信天命——差点认为此间王朝,唯大汉永存。
毕竟…
被逼入到绝境,还能有陨石天降、解围救命,这怎么看都像是有仙人相助。到了东汉末年,曹操那般骁勇,都因大汉缘故,迟迟不敢称帝,孙权来劝,愿意称臣,但他依旧没认,至死都自诩是大汉臣子。
只可惜,哪怕蜀汉有皇叔、武侯,依旧没能逆天改命。
大汉之后,便再无大汉那般的王朝了。
大唐就想做第二个,甚至…还想要比大汉做的更好。
李治的心情有些复杂,这件事本该是由父皇来做,但父皇最终交给了自己,这是一份重担,他深吸了口气:“所以本王要立道,立下一个规矩。”
说着,他挥了挥手,让内臣进来,把准备好的纸张分发下去。
这上面,是李世民和尹煊,外加尹露露和李治这个挂件,一起商量出来的。
内容不是很多,条条框框大抵只有一百多条。
包含了战争、贸易、外交等方方面面的东西,表述的意思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大唐不干涉这些国家的独立发展。
但…如果出现了什么矛盾,大唐拥有一切的调停权。
除此之外,就是对朝贡体系的补充。
“外臣”这两个字,在此之前,一直都只是个概念,他们朝贡他们的,大唐发展大唐的,两不干涉。
但现在可以了。
外患是一直困扰了这片土地许多年的问题,好不容易大唐平息了外患,现在就要趁着新的外患还没冒出苗头的时候,就把它掐死。
这些外邦国家,都会根据他们的国家体量,被大唐册封不同的爵位。
而他们,在除自己国家之外的场合,便只能以这些爵位称呼。
除此之外,每个国家,每年在军队的发展上,都有一定的限制,而且要对大唐公开自己军队发展的情况、军队使用情况。
大唐拥有…自由抽查的权力。
其他的都还好说。
最后这一条,几乎是扎到了所有外邦使臣的命脉上——其他的都是面子上的问题,和以前的朝贡差不多。
唯独这一条,让朝贡落到了实质上。
大唐是宗主,他们是臣子。
军队的强大与否,是直接决定一个国家的强盛与否,若连这个根本都要被人视察、被别人管理,那又哪有强大的可能……
但是拒绝?
没有人敢开这个口。
李治看起来也是文文弱弱的,可大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人,又有哪一个是真的好欺负的?
正阳公看起来温柔,尹露露看起来也温柔,甚至…李世民看起来也还算温柔。
但他们的本质是什么样的?
这个李治,他们很难相信,他就只真的文弱。
又一个多小时过去,屋子里依旧沉默着。
李治抬手,轻轻敲了敲桌子:“这么久过去,便是你们汉文不好,也应读懂了上面的内容。”
“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