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汉子瞪圆了眼。
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尹露露。
写文章?作检讨?
“景澈娘子,不是我们不愿……”一个汉子期期艾艾起来,“实在我们是不识字,更不要说作文章了。”
尹露露咧嘴一笑:“那便去请教别人去。”
“又不是要你们作得花团锦簇,只需写出你们的悔过之意便可。”
两个汉子苦声叹了口气,点着头应了下来。
写就写吧,总比牢狱或是流放要好得多。
他们眼珠子一转,就落到公堂里的那两位读书人身上。
尹露露不再理会那两个男人,而是看向被人群选出来的两位代表,轻笑了一声:“你们现在的诉求,就是从大唐钱庄取走你们存储的钱?”
一名读书人立马点头,嚷了起来:“是的,我们要大唐钱庄把我们的钱还回……”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另外一名读书人就突然捅了他腰子一下,让那人把还没说完的话,咬着舌尖给吞了回去。
“我们的诉求就是从大唐钱庄取走,我们的存款,以及应得到的利息。”这名读书人缓缓开口,语气慎重。
捂着腰子的那位,一开始还有些忿忿不平,但现在脸色缓和了几分。
他知道,自己挨得这一下,理所应当。
还钱和取钱,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可所蕴含的东西截然不同。
还钱,他们就只能拿到他们存进去的那些钱。
可取钱的话…除了自己的本钱,还有大唐钱庄许诺的利息。
利息不多,但那也是钱。
“时间呢?”尹露露又问道。
两名读书人对视一眼,他们迟疑了一下,比划了下手势,才有一人开口说道:“我们想在一周之内……”
可他们的话还没说完。
尹露露就轻轻咳嗽了一声。
那名读书人立马改口:“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两周……”
但他的话又没说完,尹露露再次打断,这次她不再用咳嗽作为提示,而是直接开口:“早在三天之前,你们就该拿到属于自己的存款和利息了。”
读书人恍然大悟。
他原本以为,是自己时间提得太短,这位景澈娘子不满意,现在看来,原来是自己提出来的时间太长了。
只是…景澈姑娘竟这么向着他们这群人的?
果然不愧是正阳公的妹妹。
尹露露这么做的理由也很简单,她是和武珝学得本事最多,又加上武珝隐约要成为她嫂子的样子,自然是要帮衬下自己嫂子。
“三天。”这名读书人开口,一口咬定下来,“我们强烈要求,要在三天内,拿到属于我们的存款和利息。”
三天?
尹露露微微皱起眉头,她对这个时间还是不太满意,依旧太久了一些,不过…也罢了,毕竟澄城和长安还有段距离。
大不了自己回去的时候,走得慢一些,到时候给李泰就只一天的准备时间,和自己心里预期的,也差不了太多。
想到这,她点了点头:“本官知道了,此事回去,便将禀告朝廷。”
两名读书人吐了口气。
他们最担忧的事解决了,有正阳公撑腰,他们不怕大唐钱庄敢赖着他们的钱不还。
尹露露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县令他们也看得感慨,让他们头疼了三天的事,就这么被尹露露轻描淡写地解决了,还真是令人羡慕。
“你们所着卷宗我看了。”尹露露拍了拍桌案上的东西,站起身来,叹了口气,“只能说一塌糊涂。”
“早些做准备吧。”
“刑部不日将会差遣人过来调取这些卷宗。”
县令心里咯噔一下:“刑部调查卷宗?是为何事?”
“自然是查案。”尹露露翻了个白眼,“这一城之地千许、数城之地上万,可是一个很了不得的数字。”
“刑部自然是要里里外外、查个水落石出。”
县令连连点头,和县丞对视一眼,准备把年轻时候苦读的劲头给拿出来,将这些卷宗重新整理一下。
尹露露吩咐完这些事后,没急着离开,而是慢条斯理地参观了一下澄城,打包了些土特产,全然当成旅游,第二天才坐上归程的马车。
等朝会结束,尹露露才到长安。
她回到家中,写完奏章,临到晚上才发往朝堂。门下省匆匆审核后,呈交给李世民,再由李世民批注,转到中书省——等走完这一套流程,交付到李泰手里,已是深夜。
一看上面的内容,李泰的脸绿成水池里的王八。
尹露露虽然只去了澄城,只和澄城的百姓商议了要三天时间——可…澄城只用了三天,别的城池就能拖了?
他们要是看见大唐钱庄顾此失彼、看见澄城闹事了,三天就取了钱,那他们也会不会跟着闹起来?
所以朝廷的批注是,三天时间内,将各地钱庄取款事宜处理好,而不是只澄城一个地区的。
那这可就了不得了。
算上长安城里的,这些人要取走十多万贯的钱款,可…李泰哪来这么多钱?他只是一个皇子,而不是世家。
手里的积蓄拢共才几万贯,这还全砸在钱庄里,给那些商贾们借款用去了。
说真的…他有些掏不出来。
而且,这时间太过紧迫了一些,三天之内是算上今天的,可…第一天还差不到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钱财运输到各地,少说也要一天、一天多的时间,也就是说,留给他去做这些事的时间,撑死就只有一天。
李泰觉得自己今年自开年以来,就过得极其不顺。
江王…
难不成,自己真要应了这个倒霉的头衔,提早夭折过去了?
他深吸了口气。
看了一圈自己书房里的陈设——顾恺之的画,王羲之的行书,不过并非是兰亭序,镶金的玉佛像……
可这些东西加起来,撑死卖出去千贯,怕连澄城的窟窿都补不上。
那就只能借钱了。
向舅舅借?
李泰琢磨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这几十万于长孙家而言,也是一个极其大的负担,而且自己现在被贬,不能再和舅舅扯上关系,这是为了舅舅好,同样是为了自己好。
就在这时,一个名字在他脑海里不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