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煊看了两眼后,就委托李丽质把这东西给送自己的老丈人。
自己不能送。
送了,他们俩就不能玩“我知道你知道我身份,但我就是不说”的游戏了。
李世民翻看着薛仁贵写的文章,不禁有些唏嘘。
还真是…他当时想的最可怕的那件事,尹煊的那群游侠儿,还真的就不是掌握了什么特殊的方法,真的就是凭借着硬实力去完成斩首任务的。
当然,更多的是他在这一篇文章里,看到了未来战争更多的可能性。
李世民是军事上的天才,可他毕竟已经当了数十年的皇帝,哪怕是高句丽一战,也不能完全说是在第一战线上。
他的更多精力都被整个国家给牵扯过去了。
尤其是火器的出现,让大唐的军力数十倍于从前,能够碾压目光上所见到的一切敌人。
他对于战争的思考就更少了。
李世民对战争的理解,还停留在他开疆扩土的那个时代。
攻城、掠地。
无论是正面遭遇、亦或是奇兵偷袭,都是战场上的胜利,继而去决定战略上的胜利,而文章中的“特种单兵战术”,则是直接对战略目标造成打击,继而来决定战场上的胜利。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种战术概念,并非是薛仁贵首先提出来的。
很早之前就有了。
荆轲刺秦王,就是类似的概念。
可冷兵器时代,这种概念没法得以实施,荆轲刺秦王,就没能得以成功,专诸刺吴王倒是成功了,可他自己也命丧当场。
成功率低、付诸实现成本高、培养成本也高……
花上好几年时间、那么多精力、钱财培养出来的一个人,就当做一次性用品使用?
哪怕大唐家大业大,也做不出这种事。
可现在不一样,火器诞生了。
火器不仅仅是对整个国家的强化,也是对个人武力的强化——甚至,当开始思索火器与个人的影响之时,就会发现……
火器对个人武力的强化,还要远远胜过对国家武力的强化。
能胜过一人便是精锐,胜过两人便是勇士,若是能以一己之地,挡敌人三五人,便是骁勇。
若是能以一敌十,便是数十年都难得一见的悍将。
可…火器这东西的出现,凭空拔高了下限。
只要会使用,一般人都能胜过两人,稍微熟练,便可成骁勇之徒,若是技艺精湛,以一敌十也不是什么难事。
培养成本变低了,成功率变高了。
李世民看着这篇文章,眼里满满都是羡慕——这样的一个人才,怎么就那么死心塌地地跟着尹煊呢?
朝廷这么多将领,用了这么久火器,打了这么多场实战,就没一个人去琢磨一下这种古老、原始的战术,没想着怎么去完善它。
要是自己麾下的就好了。
要是能和周小三一样,那就太好了。
就是让李世民有些琢磨不定的,就是在这篇文章的最末尾,有尹煊亲笔写的一番文字,说的就是…他想把这篇文章发表在杂志上。
这样的一篇机要文章,还想发在杂志上?
李世民巴不得只给几个位高权重、自己信得过的将军看。
可…尹煊提出来的提议,往往又都不是什么荒谬的言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略微思考了一会,似乎有些明白,拿起朱笔,准备批上一个准字,可想了想,尹煊这小子是认得自己字的,便换了左手,写了一个准字。
又差人给送了回去。
看着这个别扭的“准”字,尹煊微微一笑,嘟囔了一声:“写的真难看。”
这把一旁候着,准备听听尹煊有没有什么别的吩咐的士卒给吓了一跳,是…自家陛下用左手写的字,的确有些难看。
但这话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一旁的食客们也被吓了一跳。
虽然…他们经常会损一损李渊、李世民,可他们不知道李世民、李渊的身份,只当是平平无奇的正阳公的丈人。
这么不要脸的父子俩,损一损怎么了?
被抢食了还不能说几句?
可…有关陛下的讯息,他们很少会在食肆里见到,说来也是奇怪,朝廷对正阳公多有宠爱,但是好像……没听说过陛下和正阳公见过面?
甚至都没听说过正阳公参加过朝会什么的。
“正阳公可否有什么话捎带给陛下?”士卒深吸了口气,问了一声。
尹煊点点头,哦了一声:“你回去后,让陛下好好练练字,写的都比我丑。”
士卒话卡在嗓子里眼。
“还有呢?”他笑得有些勉强。
尹煊摇了摇头,正摇着忽然一顿:“对了,之前说好…我托丈人过去说好的事,别给忘了啊。”
士卒笑容彻底僵住。
道谢呢?
好歹给个面子,说一句谢恩?
但尹煊全然没有这样的想法,把文章递给一旁的李丽质,吩咐着杂志印刷的事。
士卒悄然退去,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模仿尹煊的语气,去向朝廷说一声谢恩,正阳公看上去是一个看上去很温和,但又傲气的人。
难,太难了。
士卒慢吞吞地回去,将自己琢磨好的话,同李世民说了。当然…有关字写得丑的话,他是只口不提。
“这是你自己编的吧。”李世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士卒心里咯噔一下,惶恐地跪了下来:“臣…臣…”
李世民摆摆手,无所谓地开口:“朕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想来他应该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直言便是。”
士卒嘟囔着:“正阳公说…陛下您该练练字了。”
李世民笑容一僵。
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好家伙…原本以为能揪住尹煊的一个小尾巴,以后好好取笑一下他。
结果说的是这个东西?
早知道…自己就听一听恭维的话,哄哄自己开心就是了,非要嘴贱给自己找不自在。
“朕知道了。”李世民咬牙切齿地开口。
士卒吓得六神无主,生怕陛下的怒火蔓延到自己身上,神仙打架,自己一个凡人可就遭了罪。
杂志的事,其实一早就定好,只是在等薛仁贵的这篇文章。
刊印的事,自然就顺风顺水地进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