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第一代光学显微镜。
和后世的那种倒过来的天文望远镜般的显微镜不同——它的形状多少有些奇怪,并没有目镜、物镜这些东西。
仅仅只有一枚镜片,镶嵌在一块铜板上。
铜板是立着的,在它的另外一端,则是有一个小小的针头、这是用来放观察物的,底下连着一段机关,可以调节高度远进。
至于显微镜的镜片……
那就是完全烧出来的,将玻璃烧化,它会自然而然形成一个球。当然用这种方法烧出来的镜片就很看运气。
至少这一台显微镜,制作的那五个人,找工匠烧了两个月才弄出来。
除此他们还有一个猜想——那就是将玻璃打磨到一定程度,也能够实现显微镜镜片的需求,但…这个还没验证成功。
目前用来打磨用的木贼草,实现不了这个需求。
他们又买不到鲨鱼皮。
鲨鱼皮是天然的砂纸,大抵是相当于三千目的砂纸,就是内陆城市买这些东西不方便,价格太贵了。
有尹煊的帮忙,新一期的杂志,审稿速度较以往更快了一些,出版时间倒是没变。
只是…读书人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对于李丽质、李淑她们的知识水平,这些读书人是信服的,毕竟经由她们手审阅出来的稿件,也的确是言之有物,他们未过审的,达不到的水准。
但尹煊不一样啊。
不说他的水平有多高,地位就摆在那呢。
被正阳公夫人审阅通过的文章,听上去天然就比正阳公审阅通过的文章,就差上了那么一些。
很快杂志推广了出来。
有关气体的文章让他们啧啧称奇。
至于那篇显微镜的文章,更是让他们惊讶。
尹煊也乐得让他们开开眼界,显微镜就先摆在了食肆里,每个人都可以过来试一下。
读书人们自然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一个个趴在柜台前,屁股撅得老高,半闭着眼,怼在显微镜的一头,观察着另外一边的针尖上穿着的蝉翼。
肉眼观察下的,和显微镜观察下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以往觉得只是“薄”的形容词,现在看来,倒是晶莹剔透的,充满着一种盈盈的美感,上面的纹络,也不似他们之前想象的那般的单纯的网格结构。
虽然…有些不清晰,看一会就觉得眼睛酸涩。
但真的可行。
就在读书人们把玩着显微镜,一个个都想抢着用一用,但又生怕把这东西给弄坏,小心翼翼的时候。
尹煊终于见到了那个写出氧气、二氧化碳的马三宝了。
是一个年纪快有五十的老男人,气色不是很好,脸色虚白,身形佝偻,走三步喘两口气,不时还咳嗽好几声。
风中残烛,分分钟就要去了的感觉。
他过来后,拜揖问候一声:“学生见过正阳公。”
尹煊摆着手,招呼他坐下来:“你身体是怎么了?自小有气疾?”看他这副模样,尹煊就想到了长孙皇后。
他比长孙皇后都还过分——至少长孙皇后不发病的时候,气色红润有光泽,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要是这样…可不适合去研究这些东西。
尹煊还做不到让一个人去研究一个东西,用他的性命去作为代价和赌注。
“多谢正阳公关心。”马三宝微微有些激动,这让他又狠狠喘了好几次,“并非是气疾,而是前些日子研究废气落下的病根。”
尹煊心里有了不太微妙的预感。
马三宝一顿,接着说道,神情颇有些感慨:“废气那东西,对人体只害无益,学生一开始只觉得头晕——以为是前几晚未曾好好睡过的原因。”
“可后来身子越发疲软,最终昏倒了过去,若不是老师发现的及时,学生怕就要死在那了。”
“但也因此落下了病根,便血、吐血的病根,心肺似乎也差了许多,那篇文章都是学生口述,老师亲自落笔写下来的。”
二氧化碳中毒啊这是……
“能活下来挺不容易的。”憋了半天,尹煊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按照马三宝的描述,他这是重度二氧化碳中毒的迹象,以他这个年纪能活下来,只能说他平日保养的不错,嗯…上辈子估计也是救了几十条人命的大善人。
马三宝也是一脸认同,握紧了拳头:“只是这病根怕是要跟着一辈子了。”
二氧化碳中毒的后遗症有哪些来着?
神经衰弱、癫痫、麻痹……哦,最后一个是病,不是骂人的。
太惨了!
尹煊的目光更怜悯了一些:“看你打扮,似乎并不是读书人,敢问从事的是什么工作?”
谈及这个话题,马三宝有些自豪,一挺胸膛,先是捂住嘴咳嗽了一阵,才回答起来:“学生是一名郎中。”
“咳咳咳……”
因为太过激动,说了半句,他又咳嗽了起来。
马三宝嘴里的郎中,自然不是朝廷上的那个郎中——而是对“医生”这种职业的一种称呼。
医生吗?
研究这个东西倒是能说得清。
马三宝终于又咳嗽好了,继续说道:“学生是孙老神仙的弟子,从师学医二十七载有余,也算是小有所得。”
孙思邈的弟子?
尹煊顿了一下,摸了下桌子,若有所思:“所以你研究这些东西,其实是为了医术?”
马三宝也愣了一下,他斟酌了一会,微微皱起眉头:“正阳公言下之意,学生研究的这些东西,其实和医术无关?”
尹煊摇了摇头:“宏观意义上,也不能说没有关系,但如果只是你理解的那种医术,那就是没有关系的。”
马三宝眼神发直,有些迷茫。
尹煊忙安慰起来:“也不能说没用,至少大家都知道了冬天取暖、或是燃烧东西的时候,应当做好通风。”
马三宝的眼神更直了。
这些东西……不用他的那些研究,也都是早就知道的事啊。又不一定要知其所以然,才会去做到一件事。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态。
一个年至五十的男人,要是因为区区一件事做的可能是无用功就把心态给打垮了,那也很难说是一个合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