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营帐内,摇曳的烛火前。
杨伶清冷的眉目难得温和,声线亲切。
“颜颜,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
话落,又看向左兆熙,毫不吝啬目露赞赏,“二弟的武功突飞猛进,要不了多久,我都不是你对手了。”
“大嫂?”左兆熙脸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刀,“大嫂认出我,怎么不早点出声,还有,大嫂怎么会在这里!?”
左倾颜笑盈盈抱住杨伶的手臂,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你这还猜不出来吗?大嫂,定是与我们想到一起了。”
策反安凌军,让安凌军不再助纣为虐。
“咳咳!”蒋长风几声重咳,将左家人从重逢的喜悦中拽回。
阿泽和刘宏也认出了杨伶,齐齐跪地叩首,“拜见杨将军!”
经历良城一战,杨伶在安凌军将士们心中的地位,丝毫不亚于左兆桁。
在他们看来,杨伶虽是女子,却是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杨伶将两人扶起来,“不必多礼,我也早已不是你们的将军。”
她看向左倾颜几人,“颜颜猜得没错,我找长风,就是想带安凌军离开阳城这个是非之地。”
随即,她又叹了口气,“不过目前的情况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实现。”
东郊营地里,除了一万安凌军,还有十万西南驻军。一旦安凌军有大动静,不可能瞒得住人多势众的驻军。
“离开阳城自然是行不通的。”左倾颜道,“不管阳城还是其他地方,如今都还是东陵的国土,大嫂觉得,我们凭什么要走?”
杨伶有些诧异地看向左倾颜,“颜颜的意思是……”
左倾颜直视她,凛然道,“不管是安凌军,西南驻军,或是东南驻军,都是我东陵的子民,我们为何要把自己费尽心力养出来的军队,平白让给顾千殇?”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猛地一滞。
杨伶颤声,“你是想……”
左倾颜轻笑,“大嫂这么聪明,怎会猜不到我心中所想。”
杨伶的面容渐渐严肃了起来。
策反二十万驻军?
谈何容易!
蒋长风从他们的对话中早已得知左倾颜的身份,此刻,眼底尽是不可思议,“太子妃这话,也未免异想天开了些……”
闻言,左兆熙嗤笑打断,“你可知道,我母亲凭借一万五千人的老弱残兵,全歼了尤靖手底下装备整齐的三万东南驻军?”
“得知太子在阳城遇伏的时候,谁又能想到,我们左家人能在五万驻军和杭家人的重重阴谋之下,一举肃清朝纲,诛尽叛军?”
左兆熙傲然抬眼,斜睨着蒋长风,“任谁听了都说是异想天开的事,可偏偏,我们左家人做到了!”
“蒋校尉,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瞻前顾后,东陵便真成了他顾千殇的屠宰场,那些迫于形势屈服于他的驻军,终有一日,也会如安凌军那五千战俘一般,被他屠戮殆尽,血流千里!”
那死得毫无尊严的五千安凌军俘虏,不仅是杨伶的伤,也是每个安凌军将士心中难以触及的痛。
杨伶看着左兆熙义愤填膺的脸,又看向左倾颜,“策反驻军,你可是已经想到好办法?”
天陵一役,蒋长风还没有收到消息,杨伶却早已从左兆桁那得知了具体过程。
她知道左倾颜是个有主意的。
左倾颜颔首,将自己的计划简洁说了一遍。
前一刻还觉得她异想天开的蒋长风,此时已经忍不住双目泛光。
“太子妃此言当真?”
冯越,真是顾千殇所杀?
“冯越与顾千殇有杀妻之仇,顾千殇不会留一个心怀叵测之人在身边。”
左倾颜缓步走到桌案前坐下,“我已设法让冯芊芊清醒,东南驻军的人,很快就会知道真相。”
杨伶沉吟片刻,“知道了真相后,他们定会掂量,要为冯芊芊做到哪一步,值不值得豁出性命,与顾千殇拼个你死我活。”
左倾颜执起案上的剪子,凑近灯芯处,“这个时候,忽然有军队先一步站出来,豁出性命与顾千殇对抗到底,用不屈不挠的勇气,告诉他们,东陵的军队,绝不会向西秦人屈服。”
杨伶接话,目光流露赞赏,“而且那支军队,还是比他们人数更少,装备也更差,从来被他们瞧不起的安凌军。”
“他们自然而然会想,一万安凌军尚且有勇气反抗暴君,他们足有十万东南驻军,又岂会贪生怕死,忍辱偷生?”
烛火摇曳下,左倾颜看着她笑,“有安凌军背叛的先例在,顾千殇如何能再相信,那二十万驻军能一直对他这个异国之君忠心耿耿……”
咔嚓一声,左倾颜剪断灯芯。
帐内一室静谧幽暗。
只余她晦暗不明的声音幽然回荡。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汲取一切养分生根发芽,直至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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