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宇深重之处,大殿玉阶尽头,连续不断传来繁杂的脚步声。
殿内众人竖起耳朵,面容凝肃,屏息静谧至极。
那蔓延的哗然之音里,夹杂着铠甲剑戟摩擦的声响,还有内侍宫人突兀急促的惊呼。
驻军的靴履声逐渐包围了大殿,震动了玉石铺就的地面,几欲翻转这人间天阙中的荣与辱,胜与败,兴与亡。
唐延上前一步,儒雅的眼底此刻冷漠如霜,“杭秋水,你私下调走御林军,又引驻军入宫,果然是想图谋不轨,指染朝纲!”
杭秋水满不在乎地一笑,“唐尚书言重了。本相不过是秉承皇上圣意,奉命行事罢了。”
“既是奉命行事,那便请杭相带上你的人,寻七皇子去吧。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运筹帷幄,覆灭北戎,功在千秋,容不得尔等放肆无礼!”
杭秋水一脸不屑,“北戎这不是还没灭吗便是要论功行赏,也轮不到她这个软禁诸位皇子,祸害祁氏皇族的妖女来领功!”
“今日她不把七皇子交出来,休想活着离开金銮殿!”
“杭相好大的威风呀。”左倾颜由始至终立在原地。
“可惜,本妃出身武将世家,从小,就是被吓大的。”面对一众驻军寒光熠熠的刀锋,脸上毫无惧色,反倒挂着意味深长的淡笑。
“却不知道出身医药世家的杭家人,怕不怕这些个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呢”
杭秋水瞳仁一缩。
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左倾颜此话又是什么意思!
生生将心底的疑问压了回去。刚刚那一局,他已经落了下风,如今,绝不可再草木皆兵。
他心口扑通直跳,当即厉喝,“把金銮殿的所有人都给我绑起来,押入天牢!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驻军听令四散开来,朝臣们怒声咒骂不断,可杭秋水再也顾不得他们,急匆匆转身,朝着身边的人吩咐。
“你立刻派人,把整座皇宫翻过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七殿下!我先回府一趟!”
突然,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一群蜂拥而至墨色铠甲拦住了杭秋水离开的路。
“你们还不让开”杭秋水不耐烦拧眉。
可是对方纹丝不动。
盯着那些人身上熟悉的服饰,忽然,杭秋水脚步一顿。
难道......
这些人,是真正的御林军!
似乎是要验证他的猜测,墨色铠甲士兵之后,一个熟悉身影缓步出现。
“卫鸢!”杭秋水一颗心提了起来,“你不在皇庭别苑守着皇上,带御林军进宫做什么”
见卫鸢冷漠的脸上神色不虞,他扬了扬手中的明黄圣旨,“立七皇子为储,可是皇上的旨意。”
卫鸢扫了一眼,手掌握在剑柄上,凛立于玉阶上看向众臣,“皇上改变主意了,”
“改变主意”杭秋水不信,“为何要改!”
“这你该去问皇上,末将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卫鸢睨着他,“还不快点让他们撤出皇宫!”
杭秋水闻言,深锐的眸子微微眯起,用一种打量的目光从上到下将卫鸢瞧了一遍,“卫鸢,你是如何知道我带驻军入宫的”
“杭秋水,你借口宫外生乱,将御林军骗出宫,我身为御林军统领,知道御林军的动向难道不正常”
杭秋水一噎。
卫鸢神色更冷,“你带着东南驻军假冒御林军混进宫,到底意欲何为!”
知道卫鸢素来耿直,在他冷漠眼神逼视下,眼底难得露出一丝不自在,“我怀疑太子妃勾结北戎,怕宣读易储圣旨时生乱,这才提前做了部署。”
“所以,你宁可相信尤靖,也不信我的御林军会助你执行皇上的旨意”卫鸢冷笑,“杭相的理由,未免牵强了些!”
陈阁老有些莫名道,“就是,杭相,你什么时候跟东南驻军的人那么亲近了”
沈清似乎也逐渐意会了些什么,寒声道,“冯越领着十万驻军投敌,那尤靖可是冯越的侄儿,他手底下的五万驻军,焉能干净!”
陈阁老满脸难以置信,面色骤变,“杭秋水,你该不会跟冯越是一伙的吧!”
他与杭秋水共事多年,关系一直不错,若说杭秋水想要坐稳辅政大臣之位,匡扶新君,实现抱负,他还能理解几分,可冯越那是通敌叛国了啊……
陈阁老整个人晃了晃,他一直隐隐有所猜测,却不敢相信的事实,其实就摆在眼前!
杭秋水避重就轻死不承认,“尤统领入京后一直安分守己,还多次前往皇庭别苑探视皇上,如何就不能相信”
他笑看着卫鸢,“依我看,在烬王婚宴上,卫统领带着十万驻军及时赶到,力保烬王入主东宫,也绝非巧合二字。”
话落,他神色一厉,“卫统领今日来得这么及时,莫不是跟烬王府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吧”
“杭秋水!你敢污蔑于我!”卫鸢登时大怒,唰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尖锋直指对方。
瞬间,身后的驻军和御林军也齐齐亮出兵刃,凛然对峙。
卫鸢厉喝,“御林军听令,护太子妃和诸位大臣安然离开!”
杭秋水脸色骤沉,手一扬,“给我拦住他们!”
话落,御林军和驻军当即厮杀打斗起来,金碧辉煌的大殿顿时一片哗然喧嚣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