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静。
殷恬恬咽了咽口水,低声道,“我偷听过他跟府里谋士说话。”
“他曾出手替齐王拦截过几个奉北境叶淮将军之命回京求援的边军,其中一个年长的被用刑后说了很多秘密,其中有一个,是关于先定国侯的。”
“继续。”左倾颜的声音森寒无比。
殷恬恬不敢怠慢,又道,“他说先帝崩逝前曾给先定国侯写过一封密信,他无意间得知那信,其实是先帝的求援信。”
她的话还没说完,左倾颜突然接口,“先帝怀疑有人对他下毒,而且,那人很可能就是当今圣上。你要说的是这事儿吧?”
殷恬恬脑子嗡一声响,“你怎么知道!?”
“你不必管我如何知道,你只需知道,你的秘密,对我毫无用处。”左倾颜遗憾叹了口气,“看来,咱们注定没有缘分。”
“慢着!”殷恬恬急声唤住她,“那人还活着,祁衡没有杀他,他诓骗皇后已经处置了那人,却暗中留下他的性命,我猜,他是想将此人留作证人,以备日后对付皇上!”
“所以呢?”左倾颜尾音微扬,“你要能替我把人弄出来,我倒是可以救你一次。”
殷恬恬瞬间暴怒,“你怕不是戏弄我的吧,我如今这个样子,如何替你把人救出来,如何还能再回衡王府!”
“如果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光明正大回到王府,而且短时间内祁衡决不会再伤你呢?”左倾颜笑着扔下诱饵。
“你这是什么意思!”殷恬恬一脸难以置信。
“听说衡王妃刚生了一个女儿?”左倾颜却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殷恬恬忍不住拧眉,“你问这做什么?”
祁衡生性暴戾,衡王府的女人虽多,但能诞下孩子的却只有几个,而且生的全是女儿。
为着这事,皇后已经明里暗里跟祁衡提过很多次,叫他积极调理身子,对她们好一些,别把身子折腾坏了不好生养。
可是祁衡哪是听劝的人?
为着这事,他对她一直没能有孕耿耿于怀,房事也愈发残暴,对怀孕的王妃和几个能生养的妾室反倒呵护备至!
“我能让你怀上身孕,叫他不得不暂时饶了你,还会费心尽力地保住你和肚子里孩子的性命。”
左倾颜的话撞进殷恬恬发痛的耳际,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惊声道,“你说什么!”
她下意识捂住衣襟,“我绝不与人苟且生子!”
从小在殷家长大,耳濡目染下,对自己的底线还是有的。
左倾颜知道她误会了什么,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道,“我可以改变你的脉象,让你立刻有孕。”
最后四个字,她咬得极重。
殷恬恬一怔,摸索着伸手拽住左倾颜衣袖,一直立在门边的黄芪面色一锐,拔剑就要上前,却见左倾颜朝她轻轻摇头。
殷恬恬全然不知,声音颤动,“左倾颜,你真的做得到?”
“你若愿意回衡王府做我的内应,替我把那人弄出来,我自然有办法保你安然无恙。”
左倾颜声音清晰,透着诱惑,“你若按照祁衡的路走,必死无疑,就算现在真有人救你出去,你是大家闺秀,身无长物,离开了衡王府,离开了殷家,你又以何为生,难道,你想堕入青楼出卖色相?”
她复又道,“哦不好意思,如今你是个瞎子,怕是青楼也不愿要你。”
殷恬恬双手攥紧成拳,指甲盖陷入掌心。
左倾颜的话虽狠,却是句句戳中她的心窝,又叫她无可辩驳。
“好,我答应你!”
既然还有路可走,她便拼尽全力走下去。她绝不会像姑母那般,自甘堕落,将生路走成死路!
左倾颜将一颗黑色的药丸塞进她手心,“吃下这颗毒药,每两个月找我的人领一颗解药。吃完之后把上衣脱了,我替你施针改脉。每过一个月,到城南医馆找虫草替你施针一次,维持脉象。”
殷恬恬认识虫草,不由拧眉,“你那丫头靠不靠得住的?”
“除非是杭春山这样的高手,普通医者很难瞧出端倪,不过我想殷侧妃这么聪明,想必会保护好自己……和你腹中骨肉的吧?”
咬咬牙,殷恬恬抓起药丸往嘴里一塞,沉吟道,“你替我施针后,先让人送我回殷家,我要让殷家的府医替我诊脉。”
若连殷家的府医都能骗过,她方能安心回到衡王府。
左倾颜笑了笑,“所以我说,殷侧妃还是挺聪明的。”
倒还不蠢,知道要先回殷家确诊怀孕。再等消息从殷家传回衡王府,祁衡就算想不认都不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还能借机留在殷家养伤。
一个怀了衡王子嗣的孙女,想必殷岐也会愿意多费点力,成全她这场荣华富贵。
……
左倾颜替她施了针,吩咐掌柜的,以谭晓卿的名义派人送殷恬恬回殷家。自己则去了一趟恒园,将从殷恬恬口中打探到的消息告诉左兆桁。
左兆桁吹干手中的信纸,小心翼翼将其收好,放进信封递给剑雨。
“连同那些银票一起,快马传至西境,交到二公子手中。”
剑雨领命离开,他的目光落到左倾颜身上,带着严肃,“殷家人诡计多端,你既要用她,也要防着她。”
“我那颗毒药可不是闹着玩的。”左倾颜笑着挽住他的手,“大哥放心吧。”
她将祁烬的七星令交给他,“烬王留给你的,说请你护好母亲。”
左兆桁没有接,“母亲我自会护着,定国侯府并不是毫无根基的朝廷新贵。”
他反手拽着左倾颜坐下,低声道,“当年祖父不放心我去北境,将大半侯府精锐都给了我,那些人,只要是活着的,这次我都带回来了。”
左倾颜心中凛然,原来如此。
她越发肯定,大哥和大嫂之间有很大的问题,如若不然,他该留下人手保护大嫂才是。
她猛地想到前世在北境拼死护她的云溪,张口问道,“大哥手底下的人,可有一个叫云溪的?”
掌家后她曾让凛羽细查过,家里这些暗卫,没有云溪之名。
左兆桁敛眉想了想,缓缓摇头,“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若是旧识,你可以再去问问剑雨,他手里有名单。”
“我会的,但是七星令……”
左兆桁拒绝得彻底,“你不是要去北境吗,带在身边,用不上就还给他。”
见他坚持,左倾颜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收进怀里。
又听他道,“今日早朝后,户部开始招募医者了,我已经替你报名,你可以开始收拾东西,过几日祖父的丧礼结束,这次朝廷会派军队护送,你随大队出发,总是比较安全。”
左倾颜心里感动,抿唇不语。
“怎么了?”左兆桁问。
“大哥一回来,我就撂挑子,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左兆桁眉眼漾出笑意,“你还知道过意不去,倒是稀罕。”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哥,掘墓的事准备妥当了吧?”
提及正事,彼此皆是神色微凝。
“后日随我们进祖坟的都是亲信,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