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太君皱着眉站起,眸色锐利瞪着她,“你这是想做什么?”
林贤妃神色惊慌,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更没了血色,急声道,“本宫不是有意的,叶老太君息怒。”
“息什么怒!老身明明就看到你……”
“老姐姐。”身侧殷太夫人忽然打断了她,“贤妃娘娘已经有所表示,老姐姐巾帼本色,就不要多加计较了吧。”
叶老太君眉梢紧蹙,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的武义侯夫人拉住,“母亲,儿媳陪您去换身衣裳吧,那身梅花螺纹轻袄,儿媳正好也给您带着备用了。”
贤妃毕竟是皇帝的嫔妃,她已经致歉,若还抓着不放,就是他们武义侯府不知好歹了。
叶老太君哼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任由武义侯夫人扶着她,跟着贤妃一同进了内殿。
左倾颜的眸光追随着林贤妃,悄然闪过一抹疑虑。
随着厅间琴乐之声落下,琴师舞姬翩然退场,宫宴已过大半。
这时,一个惊叫声从寝殿内传了出来,恰逢琴乐声停歇,尖叫声瞬间穿透整个宴厅,皇帝不由皱起浓眉,面色微沉。
“这又是怎么了?”龙目蕴含着不悦,睨了喜新公公一眼。
“奴才已经让人进去看看了。”喜新公公刚一抬头,就见被他派进去打探消息的小内侍匆匆跑来,步伐慌乱。
“回、回禀皇上……”他眼角快速瞥了棠贵妃一眼,颤着声道,“武义侯夫人在贵妃娘娘寝宫里,发现有人使用厌胜之术诅咒皇上……”
“混账!”皇帝徒然暴怒,“是谁?东西是在哪里发现的!?”
左倾颜面色骤沉,猛地看身侧。见蒋嬷嬷也是满目震惊,对着棠贵妃轻轻摇头。
彼此都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棠贵妃脸色沉凝,美眸中逐渐凝起寒霜。
厌胜之术是远古流传下来用于诅咒他人的邪恶法术,东陵开国以来都明令禁止使用厌胜之术。律法更早已明言,百姓中若有用厌胜之术害人的,当处以杖刑。
平民百姓中尚且如此,更别说,此人是在这皇宫之中诅咒当今皇上!
“是、是在贵妃娘娘的侧殿床底下……”小内侍似乎没见过这么生气的皇帝,整个人都打着寒颤。
眷棠宫寝殿有一个主殿三个侧殿,平日里棠贵妃都住在主殿,偶尔有特殊情况才会在侧殿就寝。
见皇帝瞬间森冷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棠贵妃心里沉了沉,却挺直了腰椎,冷笑道,“伺候老太君换个衣服,怎么就换到本宫床底下去了?!”
皇帝没有吭声,小内侍才道,“小的听说、听说是贤妃娘娘的珍珠耳坠滚进了床底,武义侯夫人帮着找,才看到床底下有东西!”
“进去看看。”皇帝收回了眼神,径自朝内殿走去,身后众人纷纷尾随。
左倾颜一直立在棠贵妃身侧,她脚步一抬跟了上去,便被棠贵妃广袖中的手用力按住。
抬眸间两人四目相对,她看清了棠贵妃眸子里的阻拦。
这样的事情,母亲不愿意让她跟着,是怕她遭了池鱼之殃。可是,前世已然错过了一次,她又岂会独善其身,让母亲独自一人承受接下来的狂风骤雨。
在听完小内侍的话后,祁烬目露寒光转身消失在宴厅之中。
侧殿内叶老太君和林贤妃冷着脸坐在圆桌前,武义侯夫人一脸愧疚立在身侧,见到皇帝面色黑沉走进来时,神色更是惊慌失措。
“皇上,臣妇......”
“贤妃,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皇帝没有理会武义侯夫人,扫了一眼地上被扎满银针的明黄布偶,眸间闪过寒光。
“臣妾……臣妾头晕,本想歇一会儿,卸钗环的时候不慎弄掉了珍珠耳坠,珍珠滚向床底,武义侯夫人想帮着拦一拦,谁知弯腰就看到了这个。”
贤妃红着眼睛看着棠贵妃,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姐姐,皇上这些年将你宠得跟眼珠子似的,后宫之中谁人不羡慕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她向来跋扈又心直口快的样子,皇帝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反是意味深长地看向棠贵妃。
“爱妃,你有什么话要说?”
棠贵妃迎向她审视的目光,背挺得笔直,“不是臣妾做的。”
寝殿中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皇帝盯着她,似想一眼看穿她的内心。若说这后宫中有嫔妃想要他的命,他第一个便会想到她。
因为,她是最有理由恨他的人。
“啧啧,真是好笑得很。”一旁叶老太君突然笑出声来,全然不顾身后用力拉扯她衣角暗示她噤声的武义侯夫人。
皇帝隐含威慑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叶老太君,你也有话要说?”
叶老太君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唇角仍带着讽笑,“年轻的时候,府里的姨娘污蔑老身投毒暗害我家老头子,说我意在谋夺叶家军权,我当场就拔了刀,一刀劈向我家老头,打得他屁滚尿流苦苦求饶。”
仿佛是回忆起当年的趣事,叶老太君眸间笑意更甚,“我当时便告诉他,你与我同床共枕几十年,老娘若想要你的命,你现在坟前都长树了,还能由得你在老娘跟前人模狗样地瞎蹦跶?”
叶老太君意味深长看了皇帝和林贤妃一眼,“皇上九五之尊,想必是比我那死老头子睿智得多。”
话罢甩开武义侯夫人的搀扶,一屁股坐到了圆凳上,仿佛没有看到皇帝变幻不定的面色。
林贤妃见他神色动摇,急急抱住他的手臂晃动,“皇上!您是万金之躯岂可跟儿戏?”
皇帝的沉默对旁人来说更像是一种认可,贤妃仿佛得了鼓舞,扬声又道,“姐姐自然不会轻易承认,这侧殿平日里是谁负责打扫的,叫上来一审便知!”
皇帝眸光微动,显然是动心了。
他看向蒋嬷嬷,却下意识避开了棠贵妃的视线,“没听到贤妃的话吗,侧殿是谁负责的?”
蒋嬷嬷沉声道,“回皇上,是大宫女玉竹。”
“带上来!”
很快,喜新公公与另外两名内侍拉着满脸惊惧的玉竹跪在殿前。
“回禀皇上,奴才找到玉竹时,她正鬼鬼祟祟地将这东西埋在棠树下。”喜新公公手里的盆装着一坨黑漆漆的药渣。
左倾颜只瞄了一眼,心猛地沉到了底,眸间神色晦暗不定。
皇帝目露疑色,“这是何物?”
玉竹只是闷声哭着,半晌不敢回话。
皇上听得不耐烦,面色凌厉,龙目中已染上杀意,“再不说话,立刻拖下去凌迟处死!”
“皇上饶命!”玉竹呜咽着求饶,“是、是贵妃娘娘每次伺候皇上都要提前用的……避子药……”
寝殿内的温度顿时降到了冰点。
一室肃冷,皇帝的耳际嗡鸣,不断地回响着那三个字。
避子药……
皇帝霜寒的目光终于落在棠贵妃清冷无波的脸上,带着震怒和难以置信。
慕青啊慕青,你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