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里点着红蜡烛,吴克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唐晓云坐在床边,从包里拿出女士勃朗宁手枪,握在手里,又捧在胸口。
手枪是吴克送给她的,还教会了怎么用。
吴克知道唐晓云有话要说,甚至已经猜到唐晓云要说什么。但仍装作新婚之夜的憧憬,抬头看着唐晓云,像在欣赏一幅绝美的画卷。
思忖良久,唐晓云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咬咬嘴唇,低声说:“太晚了,该休息了。”
“嗯,是该休息了。”吴克站起来,从唐晓云手里拿过手枪,轻声说:“大喜的日子,不应该看到这些。”
唐晓云却像受到鼓励一般,抬头看着吴克:“我不只是医生,还是——”
吴克抬起左手,手指按在唐晓云嘴上:“不要说了,我知道。”
“你不知道,前年我加入了中统。”唐晓云抬眼看着吴克:“现在也是你的敌人,但我希望你能和我站在一起,毕竟你是华夏人——”
“那就做好你的本分工作。”吴克小声说:“隔墙有耳,往后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
“你——”唐晓云低下头:“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我是谁,你现在就可以把我送到宪兵队,当然,你也可以把我抓进宪兵队。”
吴克把手枪放在桌子上,伸手抓住唐晓云手腕,低头看着唐晓云:“我说了,往后把这些话烂在肚子里。”
“你到底怎么想的?”唐晓云抬头看着吴克。命已至此,她没有丝毫的担心和害怕,甚至有一种怪诞的想法,即便死在吴克手里,无怨无悔。
而且,她没有任何的挣扎和犹豫。在她心里,吴克是全世界唯一能信任的人。包括她的上峰,她的组织,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唐晓云心里也清楚,上峰肯定会让她暗杀吴克。这是早晚的事,因为吴克已成为十恶不赦的大汉奸。
可到时,她真的下不去手。她不是喜欢上了汉奸,而是隐隐觉得吴克背后有她未知的事情,而且很多很重要。
她问过吴克,吴克总是一笑而过。从那以后,唐晓云也就当成自己的臆想,并不是真实的。最真实的事实是,吴克是汉奸,会尽自己最大努力,把吴克策反过来。
“不要多想了,你现在就是我的妻子,没有第二个身份,连医生都不是,就是我吴克的妻子。”吴克连续强调两人的关系。
唐晓云伸手解开了衣袋,吴克紧紧抱住了她。
两年前,唐晓云刚从北平返回泉城时,吴克就已知晓唐晓云身份。但作为中统泉城室代理主任的江林申没说,主要目的就是保护两个人。
现在看来,江林申没说是正确的选择。唐晓云并不是适合成为谍报人员,只是中统那帮人瞎搞而已,非要以唐仰杜思大汉奸,胁迫唐晓云参加而已。
今天晚上,再次证实了这一点。唐晓云不该说破自己身份,要么她准备投降,脱离中统,要么她做好了必死的决心,来策反吴克。吴克从唐晓云眼神里看得出,唐晓云不准备投降,而是要策反他。
但这是唐晓云自己的决定,江林申也不知道她的想法。作为谍报人员,在未经上峰允许的情况下,不能透露自己身份,即便是面对家人。
一夜温存,唐晓云心里充满了复杂。她想到的结果一个没有实现。吴克没有把她送到宪兵队,也没答应和她站在一起,改邪归正。她只是再次听到吴克说:“昨天的话打死不能再对第二个人说,不然害了你,也害了我。”
看来吴克并不准备放弃当汉奸,也不准备拿她怎么样。或许,吴克像她一样,已深深陷入爱情。
但往后呢,不能这样过一辈子。唐晓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听吴克的话,打死也不再说自己的身份了。
吴克并没有深陷爱情之中。他知道自己的职责,也为此付诸着全部努力。他让自己越来越像汉奸,不仅和武山拜了把子,还不遗余力地为鬼子卖命。三大队成为了泉城皇军的“鹰犬”,先后摧毁三个红党地下交通点,还协同武山队抓捕九个国党特务。
留在鲁南和苏北交界地区的国军游击总队撤出苏鲁战区后,八路军成为鲁省抗日主力,所以摧毁红党地下交通点,成为三大队最为耀眼的功绩。华北方面军特务机关长亲自来鲁省为吴克颁奖,并邀请他去北平就职。
但吴克婉拒了:“当前泉城红党仍为心腹大患,所以卑职恳请留在泉城,继续为大东亚共荣圈努力。”
的确,鲁省抗日根据地地盘在不断扩大,中野英光和佐佐木也不想让吴克离开。因为吴克,红党在泉城的活动日趋减少,甚至基本没有了抗日宣传,而军统泉城站迁移到临淄,不敢在泉城呆下去。
在两人坚持下,吴克留在了泉城。
我地下组织之所以减少活动,是为了配合和掩护吴克。吴克的能力已征服了佐佐木和中野英光,而在吴克的震慑下,抗日组织也减少了活动,甚至不进行活动,让佐佐木和中野英光更认为吴克在泉城的重要性。
有他在,都不敢冒头。
而军统泉城站迁移到临淄,则完全是被动所为。继电讯员被迫自杀,电台丢失后,军统站已先后被捕五人。城内联络点只剩下两个。付仲平急白了头,两次向总部请求辞职,并启动孙慕容,由他担任站长。而戴笠考虑孙慕容太过年轻,难当大任,于是勉励付仲平,继续为党国效力,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
殊不知,付仲平和泉城站正面临灭顶之灾。泉城特务已经盯上了泉城站,并得到了泉城站一些情况。而向泉城特务机关提供情报的竟然中统鲁室的一名成员。他从重庆获得情报,并在其上峰授意下,暗中向吴克提供了情报。
中统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狗咬狗一撮毛。原中统鲁室主任吴有为想在泉城设立通讯站,军统特务获悉,认为中统是来抢占功劳。付仲平奉上峰命令,本想恫吓吴有为,给点教训,让中统鲁室滚出泉城。没曾想,手下出手太重,打死了吴有为。
事后军统死不承认,中统也没有证据,但为了报仇,中统决定不放过付仲平和军统泉城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