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齿间带着热气,喷打在晏昭容的耳廓,惹得她浑身渐渐泛起了鸡皮疙瘩,只默默红了脸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喉头中有话脱口而出,连想都未曾想。
“都听夫君的。”
说出口后,晏昭容羞红了脸,瞬间从荣玦的怀里弹了出来,“陛下,臣……臣妾……”
见着她口齿不清语无伦次的模样,荣玦低笑了一声,便勾起了她的下巴,嗓音低沉,“朕喜欢听你这么叫。”
这话一说出口,晏昭容更是羞得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刚刚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这个词,一张口就说出来了,万幸的是,陛下不但没有发怒,反而还笑了。
晏昭容不知道,荣玦其实有件事情从未与任何人说过,那就是他很喜欢小团子叫自己的称呼是爹爹,而不是父皇。
这天家的称呼,总觉得隔着千山万水,带着七分虚伪,三分冷漠,但他又何曾能选择自己出身?
自从弑父杀兄后,他便少能安睡,眼下不过是想求得一隅心安之处罢了。
而现在,小团子给他带来了希望,她们母女俩身边之处,就是他最后的净土,姜家敢动,那便连带着他们之前所做过的一切,都得一并付出代价。
荣玦离开后,昭阳宫内安静了许久。
等晏词再睁开眼,已经是黄昏日落,外头的夕阳泛着红晕,照进了昭阳宫那微微融化了的雪水上,空中微风轻拂,泛起涟漪。
晏词看了会自家娘亲仔细钻研的模样,便听见自己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声,这声音把晏昭容从书里拽了出来。
晏昭容轻轻把她从床上抱起,放入自己怀里,看着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眉眼间的温柔弥漫开来。
“词儿,今日娘亲才知晓,你爹爹对咱们母女的心意,你说,这朝堂是不是要变天了?你爹他,会出事吗?”
晏词看着自家娘亲有些忧愁的模样,把小手放在了自己娘亲手上。
【娘亲,放心吧,这几日宫中会有大事发生,娘亲安心,爹爹那么聪明,是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一问三不知最好了。】
听到这话,晏昭容心中一紧,但思索了一番,便也松下了一口气。
吩咐着芙蓉给晏词端了些吃食来,喂完等她睡着,外边的天色已经黑了,屋子里安安静静,她匆匆用了些晚膳,这才静下心来坐在床边,点起了灯开始看书。
又过了两日。
大清早天还没亮,芙蓉就起身来叫晏昭容起床,然后两人在院中开始日常的锻炼。
等再停下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天光大亮,宫娥们都已经陆陆续续起了床,见到院子里的两人正在休息,纷纷围了上去,替晏昭容擦洗换衣。
用过早膳,又给皇后请完安之后,晏昭容刚回到昭阳宫,太后身边的嬷嬷已经在昭阳宫门口等了许久,问了才说是太后想召小公主去身边玩一日。
晏昭容想了想,终究还是没直接让嬷嬷把晏词带走,最后还是自己带着晏词,去了一趟太后宫中。
“臣妾听闻这些日子太后身子不适,便自作主张去太医院问了问,方院士说太后是忧思过虑心中烦闷才会食不下咽,便想着来陪陪您。”
“奈何臣妾也是个不争气的,感染了风寒,前两日便没敢来千寿宫,怕把病气传了过来,昨日身子才刚好,本想着今日给皇后请完安就来拜见太后的,没想着正巧碰上了嬷嬷。”
晏昭容看着太后的脸,轻轻笑了笑,晏词在她怀里,看着太后消瘦了一大圈的脸,心中暗叹。
【什么忧思过虑呀,明明就是奶奶知道了真相,又不敢相信真相,自己以为死了二十年的儿子,现在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两人还对抗了如此之久,搁谁身上谁也受不住呀。】
【我瞧着奶奶瘦了一大圈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敢去找爹爹……】
太后听了这话,手上的佛珠慢慢停了下来。
看向晏昭容的脸上带了些笑意,“你肯来便已经是有心了,更何况哀家是打心眼里喜欢小公主,快带过来让哀家抱抱。”
晏昭容见着太后眼里的欢喜不像是假的,便抬手把晏词给太后抱了过去。
哪知道晏词刚落入太后的手里,太后便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这孩子,是不是又重了?哀家瞧着上次可没这么重,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呀。”
【奶奶!我这个月足足胖了三斤……】
【再这样下去,我以后真指不定会成为圆球公主……】
晏词边说着,小嘴一瘪,看着像是要哭了的样子,这可把太后吓得不轻,连忙哄了哄她,“不哭不哭,哀家说错话了,词儿没那么重,日后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听到这话,晏词眨巴了下眼睛,又狡黠的骗了波称赞,但是想到荣玦,那小嘴又瘪了下去。
【唉,奶奶呀,您说您现在和爹爹这又不见面又别扭的,明明是亲生母子,有什么话不能直说,有什么坎不能一起跨过去的呢?】
【爹爹也是!明明已经查明了真相,却要偷偷摸摸的把那稳婆给你送过来,还假装不是他找到的!】
【你们两个的脾气如此相像,怎么就不能有个人先迈出那一步破冰呢!】
【当初的事情,父皇已经查明了真相的,要是你们两个能统一一下战线,那不直接无敌了?】
晏昭容坐在一边静静听着晏词心中的话,抿了抿唇,又思索了一番,终究还是开了口:
“太后,您近来一直把自己关在佛堂内礼佛,也没好好保重身子,臣妾这几日听陛下的口吻,陛下心中还是十分牵挂您的……”
说到这,她就停了下来,有些事情适可而止便好,不必说太多,太后心思活络,定然知道自己这句话里暗藏的意思是什么。
听到这里,太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支撑着自己的头,阖上了眸子。
“哀家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自己这么多年为姜氏筹谋和皇帝作对,是不是都做错了?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便是皇帝,近在眼前这么多年,都没能发现……”
晏昭容听到这话,连忙起身跪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太后对她此举有些惊异,但转念一想,这晏昭容与此事无关,又听不到自己孙女的心里话,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想了半晌,还是抬手让她起了身,“罢了,这么些日子,哀家也知道你是个心性好的,今日你既然听到了,哀家也不瞒你。”
“你说,哀家该跟陛下冰释前嫌么?真正迈出这一步,又能否把这些年的恩怨一笔勾销?他若是不愿意认我这个亲生母亲,哀家又该如何?”
晏昭容想了想措辞,一抬眼,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太后见她半晌没说话,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殿门外,这一看,便这么僵在了原地——
那穿着明黄色龙袍的人,不知已经在侧门的屏风后,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