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听到小团子这话,晏昭容给陛下倒茶的手微微一顿,茶汤差点就撒了出来。
好在陛下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晏昭容心下稍微安定了些,这才回想起刚才小词儿说的话。
陛下是太后亲生的?
可陛下分明有生母,生母也已经去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晏昭容百思不得其解,顾着自己心里想的,只一个劲的给陛下布着菜,全然没有发现陛下也在走神。
一旁的皇后见到两人都在愣神,不知怎的也没有开口说话,只默默地坐在原地,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眼里竟闪过了一丝笑意。
等晏昭容布完菜后,荣玦还没有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现在心态有点崩。
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怎么个情况?
自己坚信了二十年的事情,竟然被小团子一句话就给颠覆了。
太后是他的生母?
这让他怎么想都想不通。
怎么可能?
当年母妃是他亲自看着离开的,若不是怀了他,又在这宫中生存了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先帝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他的母妃。
更遑论听从太后的意见,给他母亲封为贤妃了。
先帝暴戾,四名妃子之中,有一半都早早便去了。
若不是后来因太后劝谏,以自己母妃的出身,是全然够不上那个位置的。
可封妃之后没过多久,先帝却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名巫师。
那巫师一通做法,指着母妃便说她是仙帝的劫难,只有处死才可以保先帝平安。
当时那暴君十分信奉鬼神之说,当场就把自己的母妃折磨至死,连句辩解都不曾留给她。
而他那时却被暴君下令锁在房中不给出入,等事情完毕之后,他是亲眼看着自己母妃鲜血淋漓,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最后活活痛死在自己怀里的。
往事果真不可追忆,每每思及至此,他心中的恨意就无法言喻。
一旁的晏昭容,看着陛下沉默归沉默,眼眶却陡然变得霎红,连忙伸手握住了他端放在膝盖上微微颤抖着的手。
“陛下,臣妾和皇后娘娘都在等您动筷呢,这饭菜可是皇后亲自挑选的,臣妾看过了,都是陛下爱吃的菜色,若是再不吃凉了,可就要辜负皇后娘娘一番美意了。”
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暖意,荣玦陡然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在皇后和晏昭容面前竟然一时之间失了分寸,乱了神,轻轻咳了咳,眼神里的仇深似海,也默默收了回去。
看到他这副模样,晏昭容便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的母妃,可方才听到小词儿所说的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开口,便只好作罢。
若是贸然在这个时候和陛下说,他和太后其实是亲生母子,反而会适得其反,那场面可不是她想见到的。
“这都是皇后吩咐的?那朕多谢皇后的美意了,如今看到你们二人能在这宫中相安无事,朕心中十分宽慰。”
荣玦收起了自己脸上差点破功的神情,没等两人搭话,便又抬手夹了一筷子堆在自己身前的食物,点了点头。
“不错,这尚食局的东西,味道确实又改进了不少,没有辜负皇后的一番心意。”
听到这话,皇后脸上也终于展开了笑颜,“果真如此?那晏昭容也快些尝尝,知道你不喜吃辣,本宫便让人都做成了不辣的,看看可还合你胃口?”
见皇后对自己笑脸盈盈,晏昭容连连点了点头。
荣玦看着自己面前相视一笑的两个女子,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难道是他感觉错了?
怎么皇后和晏昭容不仅没有他想象中后宫嫔妃的争风吃醋,反而还相处的甚好?
甚至方才自己夸了皇后,这皇后也是只看着晏昭容一脸笑意。
仿佛他才是那个局外人?
不对劲!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晏词倒是看破了一切,脸上喜滋滋地笑着,只觉得这俊男美女的景象十分养眼,倒是没有在心里再说什么。
用完午膳后,荣玦便抱着晏词玩了一会,这会儿便要回勤政殿了。
他要走时皇后才想起来什么,连忙把人叫住了:
“陛下,今日太后传了话,说这几日他身子大好,明日便要面见我们这些嫔妃了,陛下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荣玦即将踏出凤霖宫的脚步微微一顿,转身看向了皇后。
“虽然六宫皆知,朕昨日与太后大吵了一番,但毕竟她是太后,明日你们该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续上了一句:
“但是别忘了,太后年岁已高,若是说出做出了什么不适宜的事情,你身为皇后一定要加以劝诫,莫要让她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来,你可明白?”
皇后停在原地,微微一愣,转念便想明白了什么,目光在晏昭容身上微微一转,便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笑意,只朝陛下行了个礼:
“臣妾明白,臣妾恭送陛下。”
荣玦:?
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这话还没说完就要恭送他?
还没想明白,脚就先他一步走了出去,直到坐上了腰舆,他才回过神来。
怎么感觉他来这凤霖宫,这皇后谈不上很开心,反而还巴不得他立马赶紧走?
真是奇了个怪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但是他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得去查证一下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若是真如小团子所说,自己和太后是母子关系,那许多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当年母妃之死,他对此仍耿耿于怀,若不是太后谏言让暴君给母妃封妃,那狗巫师来宫中之时,压根就不会看到自己的母妃,母妃也就不会无辜惨死。
每每想起此事他就痛不欲生,恨不得把那先帝从坟头拉出来大卸八块。
他又何尝不知太后不过是一番好心,如今把罪责推在别人身上这一举动,无非只是痛恨自己当时的无能,能让自己好受些罢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如何,可他分明记得,太后当年确实与他母妃一道怀有身孕,可那一胎分明就是死胎……
自己怎会是太后所出?
退一万步来讲,若自己真是太后所出,那这些年太后的所作所为,就更令人费解了。
自从她那一胎生出死胎后,太后便大病了三个月,从此以后吃斋念佛,只为了让那死胎能安然往生,每每提及也是痛不欲生。
难道她也不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荣玦很快打消了自己心里的疑虑,这事情还得查出来,才能真相大白。
毕竟小团子说的话向来不假,只是还有待查证,需得找出证据才行。
毕竟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翌日。
宫中有位分的嫔妃一大早便聚集在了太后的千寿宫,连带着向来在众嫔妃眼中嚣张跋扈的姜贵妃,也早早便到了。
太后端坐在高位之上,没看众位嫔妃,只闭目养神,手中的佛珠不断轻捻着。
一时间屋内没有人敢说话,直到皇后带着晏昭容,手上抱着晏词从外间缓缓而入。
她才撩起眼皮,扫了一眼。
等两人向她请完安,才看着皇后缓缓开口,声音威严又带着些压迫:
“皇后和晏昭容,倒是好大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