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这个阶段，考试本身已经不再是一件让人恐惧的事情。
毕竟，你这场没考好，排名往下掉，都不用失落伤心，因为试卷评讲完，不等两天，也就是下周，立马就有一次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
是转瞬翻盘，还是继续下坠，全由手下的笔决定。
然后，同样的剧情，继续上演，以此往复。
考试频次繁多，也是学校的刻意安排。
学生渐渐麻木，也在意料之中。
甚至，这就是属于学校想达成的效果之一。
但是！
这不包括搬书！
清考场是个体力活，学生最清楚有多烦。
冷天搬书，又增添几分难度。
搬完书，快乐得还不是高三这一届，更加忧伤。
江城的气温，在经过两次大跳水之后，已经基本稳定。
步入十二月，每天都在零度上下横跳。
江城一高在寒风中，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整理考场工作。
“看到没，高二的多开心。”
张梦妍左右手来回倒着白色暖手宝，鼻尖被冻得通红。
陆乔依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去，头上的帽檐有一圈浓密的软毛，厚重保暖，这会被风刮着，纷飞乱舞，人的视野变小了不少。
她使劲往左扭，看见高二宿舍楼前，几个拎着水壶在打闹的学生，音调高昂清脆，好心情可想而知。
“想一想，我们去年会考那几天，真的超级快乐。”
陆乔依纠结了一下，“不不不不羡慕他们，他们后面是高三，我们后面可是大学。”
明明深陷痛苦，憧憬下未来的光明，瞬间就了有盼头儿。
“诶是，没毛病诶。”
“我们高二过，他们可没上过高三。”
两人疾步走，一阵寒风刮来，半张纸片被风卷起，估计是刚才搬动过程中哪位同学掉落的资料。
那纸先落到草坪上，又迅疾飘到光秃秃的树枝上。
“啊啊啊啊啊我聋了——”
呼呼风声，轰鸣不绝。
“一点待不了，快，拿上东西回家。”
高三生被集中安排在一栋新的教学楼里上自习，未来三天都会待在这里。
不过，当天晚上没有严格要求。天寒地冻，每人转移东西的进度也不同，班主任发了通知，走读生收拾完东西就能离校。
“你明天几点出门？”
电梯门口，程辰摘下藏青色毛线帽，伸手在头顶抓了几下，指节穿过被压的头发，发丝随即蓬松立体。
陆乔依想起老张的安排，“七点半吧。”
声音嗡嗡传来，程辰摁完楼层按键，回头看着一旁依旧包裹严实的陆乔依，眼尾慢慢扬起弧度。
“好，到时候一起走。”
陆乔依点了点头，没有出声，帽沿的绒毛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晃动。
程辰连着眨了眨眼，眸中流光闪烁。
他清咳一声，似想起来什么般，把门禁卡从一个口袋换到另一个口袋，又煞有其事地把才摘下的帽子换了个方向折起。
一系列动作完成，最后，还是在陆乔依走出电梯前，飞快伸出手，揪了一下她帽子上的绒毛。
程辰手法敏捷，不落痕迹。
陆乔依正拆着围巾，和放学时系的死扣作斗争，耳畔传来程辰漏了气的轻笑。
她已经走出电梯，手里抓着围巾一角，似有所觉地回头，满脸狐疑。
程辰自然地把右手藏到身后，左手抓着他团起的帽子，潇洒地摆了摆手，“明天见。”
陆乔依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解开的围巾一撤，脖颈处没了遮挡，温热散去，皮肤触到空气中的凉意，让人忍不住吸气，颈部的线条更加清晰。
有些绒毛快扎到她眼睛里，她仍能看出程辰咧嘴笑得肆意。
这人，乐个什么劲儿，是冻傻了吗……
电梯门合上，只剩程辰一人，他指尖捻了捻刚才偷袭来的成果，笑意在密闭空间里得到放大。
回家就是扑面而来的热气，许兰怕冷，室内空调开得挺足。
“手机天气说，十八分钟后要下雪。”
吃完饭，许兰一句话让陆乔依激动万分，写作业的心不知不觉飘了起来，硬是往阳台跑了两三趟，却没见一片雪花。
许兰看不下去，“别等了，这大晚上的，外面乌漆嘛黑，下了你也看不出来，快去洗漱，收拾完早点躺下。”
陆乔依还没死心，转了下笔的方向，点了点面前的英语阅读理解，“我还得写作业呢。”
许兰鼠标点了好几个叉，“不差这点儿的，学校都不让你上晚自习，回家休息就行。”
她可不是那种鸡娃的人，陆乔依的进步是实打实的。
孩子已经努力到吓人，作为家长，许兰则是给陆乔依减负的那个，可高三的本质在那摆着，陆乔依一直没敢松懈。
许兰无法，选择另一条路子：和陆乔依一块学习。
毕竟，这也算另一种陪伴。
无声的支持嘛。
这不，两人在小客厅面对面坐着，各学各的。
然而，今天找的论文方向有点偏，她看了半个小时，看得头疼。
磨掉了学习的兴致，也就懒得再找别的。
可惜的是，作为家长，不能做这种表率。
怎么能坐一会就想跑路呢？！
幸好今天陆乔依被下雪的事吊起了胃口，坐得也不稳。
许兰悄悄松了一口气，关机合盖拔电源，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高中我知道，老师肯定不会布置每天必须要完成的作业。”
“如果是你自己规定的任务量，那写完这几篇，今晚就到这儿吧。”
许兰端着杯子起身，“好不容易早点回家，索性早点睡觉，暖和的被窝等着你呢。”
陆乔依承认，她有被这句暖和的被窝诱惑到。
于是，她不再期待下雪的事，静下心来迅速答题。
透过玻璃，风声呼啸。
洗漱完的陆乔依躺到了自己舒适的大床上，快乐地在互联网上冲浪。
到了睡觉的点，她没忘记心心念念的雪，“到底能不能下下来……”
陆乔依调好明天的闹钟，接着执拗地点开了天气，上面清清楚楚显示着明后天都是大雪。
然后，整个人满意地退出手机，关灯睡觉。
铃声响起时，陆乔依正在沙漠里爬行，好一会才醒悟过来这是什么声音，如同天籁。
空调暖风一直开着，她嗓子泛干，想喝水的渴望让陆乔依立刻掀起了被子，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