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怒火熄灭，他若有所思地转了下手腕。
抬起头坐正，身着黑色大衣，端的是一派从容自在。
陆乔依拉开车门的时候，程辰微微偏头，不经意间眨了下眼。
黑色睫毛在眼尾落下阴影，他用余光看到了陆乔依的震惊。
如果，她和自己打招呼，我要说点什么呢。
是低调地嗯一声，还是点点头不吭声......
两位妈妈都在，打招呼肯定要回应。
不过还是不要笑了，不然显得我好像没什么脾气。
陆乔依上车几秒钟的时间，程辰已经迅速想到针对不同情形的预案——在陆乔依主动问好的情况下，他该怎么办。
结果，程辰想了那么多种方法，一个也没用上。
陆乔依坐下系好安全带，就开始盯车窗，仿佛外面有花一样。
程辰出发时敛起的怒意渐渐收不住了。
双瞳紧缩，漆黑一片，下颌角崩得死死的，线条越发清晰。
“前方五百米到达目的地——”导航机械的声音传来。
“本来说的就咱们仨去逛街买买买，不过他爸今天不在家，程辰也没吃饭，就顺带着跟过来蹭饭。”
王雨晴才想起来后面还有俩人，就笑着出声，也算解释了程辰的出现。
许兰看了眼后视镜，不以为意，“刚好，乔乔也不咋喜欢逛街。时间还早，让他俩先去吃点东西。”
说话间就到了地方。
周五的步行街，熙熙攘攘，人流如织。
好不容易才找到停车位，王雨晴和许兰已经在商量先去哪家女装。
跟着的俩高中生明显劲头不高，刚从学校出来，可能有点饿了。
还是让他们自己玩儿吧。
王雨晴手伸向一个方向，给俩小孩交待，“你们去北边那条街转转吧，里面有不少那种年轻人喜欢的精品店，我记得那块还有不少好吃的。”
许兰把钥匙放到包里，也跟着点了头，“对，不过吃点零食垫垫得了，等会咱还得吃饭呢。”
话罢，两位女士就战斗力十足地冲向了她们的主场。
一时间，程辰和陆乔依都还站在原地。
两边的店铺招牌灯光闪烁，身旁人流来来往往。
二人本来就隔着一段距离，差不多两米左右。
行人在流动，陆乔依眼看着她被裹挟着向前走——
她立刻缩着胳膊，绕开这团人，往斜前方靠拢。
与此同时，本来靠边的程辰也伸出了胳膊，想把她拉出来。
不过陆乔依动作灵敏，一个健步就冲了出来，径直对上了程辰向她走来时抬起的手臂。
她顿了顿，仰头看着程辰。
他的表情还是和车上一样冷酷，眉间似有几分着急。
见她已经走来，程辰收起左手，目视前方，沉声道，“走吧，人多了。”
程辰的步子迈的不大，他用余光看到陆乔依跟上了他。
两人同行。
一声清晰的谢谢在嘈杂的环境中飘到耳边。
程辰冷声嗤笑，不咸不淡地开口，“原来，你还会和我说话。”
陆乔依紧走几步，离的有些远，程辰的声音低沉，她没太听清，“你说什么？”
程辰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他放缓脚步，一字一句道，“我还以为，你不想再搭理我。”
“没想到，还会和我说话。”
“我还得感谢你的礼貌，不然都听不到你的声音。”
“啊？没有。”陆乔依很诧异，她就这么侧扬着头表示了疑惑，“我没有不想搭理你。”
“来的路上，在车里，你从看到我，到下车，全程都没有说过话。”
“主动开了口还是俩字谢谢。”
程辰转头，漠然地看着陆乔依，把事实抛了出去。
陆乔依手心发烫，她抿了下唇，看着他肩膀上的扣子。
“一开始，我真的没想到你也在那，然后——”，陆乔依咽了咽唾沫，细长的睫毛忽闪，光芒闪耀在眸子里。
程辰没催促，他倒想听听，她能怎么解释。
发丝被吹乱，陆乔依顿了下继续说，“惊讶之后，我是想和你打招呼的，但你很冷漠地看着前面。”
“再加上......我们最近在生气，我想，你可能也不愿意搭理我，就没再开口了。”
程辰皱起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
他认真地听完了陆乔依的话，他想过会离谱，没想到这么荒唐。
他都气笑了。
程辰停下脚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找了个不挡道的地方，“来来来，过来一下，咱俩好好掰扯掰扯。”
程辰一把拽过陆乔依，二人走到街道中段靠边的绿化带旁，紧挨着路灯站定。
他松了手，低头看着女生的脸颊，嘴角噙着笑，压抑着翻滚的情绪，“陆乔依，你说，你觉得是我不想和你说话？”
陆乔依点了点头。
“因为我没有先吭声，所以你也就不说话？”
陆乔依的鼻尖被风吹得泛了红，她掐着指尖，声音不似之前平和，“你坐那的感觉，有些压抑可怕，我没敢尝试。”
“合着，你意思是怪我吓着你了？”
程辰真的笑了出来，他摁了摁眉心，修长的手指在夜景的路灯下显得格外有张力。
下一秒，程辰的上半身倏地往下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紧紧盯着陆乔依，不再收敛。
“那我们再往前论论，你先前对我的冷暴力，要我怎么算？”
“我特么还以为你是生理期不舒服，情绪不好，我对你各种包容理解，结果你是有意的疏远。”
“看我程辰各种想话题哄你，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很好笑？！”
“有意思吗陆乔依，耍人很好玩吗？！”
“要对我有意见，你大可以直说，非要让我自己想明白，然后再主动滚是吗？！”
程辰的质问一连串砸来，如疾风骤雨般撕破两人之间残存的平静。
这些话他憋在心里很久了。说出来时声音都有些颤抖，字字句句都淬着他忍了好久的怒意。
说完他平复着呼吸，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孩。
陆乔依接收到了程辰的愤怒，垂在两侧的手指蜷了起来，不再有热度，双手冰冷。
她觉得自己浑身都是麻的，耳边不停回响着程辰的话语。
明明此刻是程辰的胸膛在起伏，但她却感觉自己也缺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