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辰拿着一瓶饮料，懒散地站在扶手旁，好像没什么情绪。
可仔细瞧，他下颌角紧绷，嘴角和眉毛几乎一个弧度。
那脸快臭到天边去了。
张易凡踢开脚下不知道哪来的半拉卷子，借着低头的动作遮掩笑意。
他不敢笑太大声，他怕死......
听到林辉远的声音，陆乔依迅速抬起了头，看向走来的几人，瞳孔微缩。
些许异样，几不可察......
陆乔依平缓地出声回应，“走廊没地了，我们班才往这儿摆。”
因为蹲得有点久，腿麻了，直起的身子有些晃悠。
陆乔依迅速扶了把旁边的一摞书，保持着平衡。
右手把挡住眼睛的刘海往一边拂了拂，露出精致的笑颜。
白天的考试没能摧倒她的精气神，和之前一样惹眼。
林辉远依旧嘻嘻哈哈，“确实确实，我们都给挤满了。”
“烦死了，现在走路都不好过......”
程辰一言不发，随即也跟着笑。
只是，和以往春风拂面般的温柔相比，这次可以说是冷笑。
眼眸深邃，不带善意。
呵，对着林辉远都能笑这么好看，他程辰到底算什么？！
程辰的笑容扬起没几秒，又火速变了脸，抬脚往七班教室走。
张易凡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又忍不住在这修罗场东张西望。
内心疯狂啧啧。
多奇怪，他记得大概上周吧，程辰还专门在外面等陆乔依放学呢。这才几天，俩人就闹掰了？
哎呀，爱情果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谁碰谁垮，无一例外。
瞧，大佬的步子迈的更大了......
张易凡一个劲吐槽的同时，脚下都有点跟不上趟儿。
不过，他是极有眼色的，还一把薅走了这会落在后面，欲和陆乔依聊起来的林辉远。
程辰大步流星，脚下生风。
他嘴角紧抿，太阳穴处隐隐浮现着青筋的线条。
看着陆乔依和林辉远谈笑风生，他连冷笑都扯不出来。
碍眼得很，不如不见。
对学生来说，考试期间的晚自习，就是无限看各种错题。
明天就要考数学，多看看之前整理的错题是最有用的。
教室万籁俱寂，只能听到翻页声和笔尖在纸面划过的声音。
快放学时，陆乔依的手掌小鱼际处，已经黑乎乎的一片，全是沾上的铅笔灰。
光看不行，数学得动手。
脑子和手的“会”，一般都不是一个会。
把满满当当的草纸换掉，陆乔依翻起新的一页。
倏地，粘在错题本上的一道大题吸引了她。
陆乔依握笔的指尖顿住，呼吸微滞。
这是她问过的那道......
明明视线看的就是这道题，但脑子里想的，却是那天程辰在放学路上讲述的分析过程。
陆乔依拧开水杯，里面就剩一点儿，还是她找完书回来去接的。
她没有迟疑，全部咽下，已经凉透的水能平复她起伏的心绪。
本子摁上去有点凹凸不平，陆乔依把下面盖住的旧笔芯掏出来，放到桌子边上。
她仔细看了贴在一旁的标准答案，再次承认程辰在学习上的能力。
她翻过这一页，咬了下嘴唇，睫毛忽闪。
不由得想起今天晚上在走廊碰面时候的样子。
说起来，这可能是二人心照不宣的冷战开始后，两人第一次有视线的交流。
程辰冷脸的时候，很有气场。
之前她还在努力终止和程辰的对话，哪怕这个对话本身并不长，还是少年费尽心思才起的头......
不过，差不多从上周开始，她就不再辛苦。
她知道，程辰已经发现了她的异常。
他也是有脾气有尊严的，最近没有在上下学的路上见到过程辰。
这说明，两人之前的频频偶遇，很大程度上都是有意为之。
只要有心，不是一个班也能见面。
同样，只要有意，住楼上楼下也能碰不着。
忽然有股苦涩的滋味从心尖扩散开来，慢慢流淌至全身各处。
陆乔依有些无力。
这明明就是她想要的，她期望着程辰早点意识到她的戾气，这样她就不用看到少年努力想话题时的紧张模样。
实在残忍。
更遑论，她就是那个刽子手。
在那几天，陆乔依用语言拒绝程辰的每个时刻，她都痛苦万分。
买烤红薯的那天晚上，程辰一路都在和她分享琐事，她没有多少反应，心里希望程辰下一秒就和她翻脸。
两人吵起来，这样她就不用有道德上的负担。
可是没有。
程辰展现出惊人的包容和持久的温柔。
在陆乔依那些尖锐冰冷的话语面前，他仿佛看不到一般，一如既往地散发着光芒。
他太好了，好到她不敢碰......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炸开了锅。
陆乔依收起思绪，整理书包，准备回家。
就这样吧。
反正，她达到了她的目的。程辰也意识到了她的反复无常以及翻脸无情，正对她心生厌恶。
挺好的，两人各有各的人生，各自努力吧。
今天也是陆乔依一个人的回家路。
现在的天，黑的很彻底。
陆乔依一路都在想明天的数学考试，期中考试是综合性质的考试，她很有压力。
她正关着单元楼的门，抬眸看到前面那人模糊的背影，电梯门还没关上。
她紧赶了几步，“诶等等——”
说话间人已经跑到电梯门口。
还有大概二十厘米，门就要彻底关上。
匆忙站定后，陆乔依才看到里面的人。
双手插兜儿，本身带着毛线帽，还把外套帽子套在了头上，书包松松垮垮地搭在左肩上。
五官俊美，气质孤傲。
在视线清晰的一瞬间，陆乔依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定在原地微微喘气。
她不知道刚刚进去的是程辰......
不过，程辰倒没像她一样僵在原地。
他似笑非笑，显得游刃有余。往按键那边伸出手，干脆利落。
远处响起一道车笛声，谁也没有开口。
格外煎熬的时刻，陆乔依还听到了随着他抬胳膊的动作，书包挂件发出的碰撞声。
然后——电梯门迅速合上。
陆乔依看着楼层的数字开始攀升。
没有摁错，这就是程辰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