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心安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当初她没有被赶出镇北侯将军府,她还是那个爹娘掌心中的宠儿。
爹爹威震四方,娘亲温柔顾家,她还是那般无忧无虑,香音也很好,时不时就在她的耳边唠叨,催自己替她做主。
“安安,你的十八岁成人礼,爹已经为你备好了,到时候,爹要你自己去找。”
“娘亲也要给你一份,我们家安安,值得最好的礼物。”
“小姐长得这般倾国倾城,不知到时候,什么人才能配得上小姐哦。”
“小姐的才华,应该让世人看到。”
“我们是镇北侯府的人,为什么要担心这么多?”
为什么……
为什么?
“我想,我一定要活到白头,哪怕孤身一人。”
那是她九岁生诞时说的话,那张孩童时的脸不知为何,如今却慢慢消失在她脑海中。
她的心忽然好似一颗被冰冻的冰晶,此时却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水,滴答滴答,
身体里好似有一团火在四处游走,开始变得徜徉,最终汇聚在她的心口,将她的心融化。
宁心安缓缓睁开了眼,眼神还是迷迷糊糊,却发现此时自己正打坐着,身后……
好像是千岁。
肚兜重新系上,两人面朝着打坐,两人手心相对,源源不断的内力不断输入宁心安体中,
周元景眼神幽深,藏着深不见底的怒意,她接连受到安东侯的两掌,胸口的肋骨断了不止两根。
“噗!”
忽然,面前的女人忽然猛烈咳嗽,一口瘀血喷了出来,染红他的白色锦衣,
胸口剧烈疼痛,宁心安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劫难过后,所有痛感涌上来的感觉令她窒息。
疏散开胸口的瘀血,宁心安这才恢复了几分神志,
可意识还是涣散,她根本不知道此时发生了什么,他们在做什么。
见她醒来,周元景再次运功,最后在她身体里运转了一圈真气才收手,
将她的身子转过去背对着自己,周元景这才开始处理她身上的伤。
肩胛骨两次受伤,此时肩膀的骨头都已经裸露在外,那箭头还插在右肩上,
他眼神黯淡,
“嘶!不要!”
浑浑噩噩的宁心安忽然感觉肩膀一疼,脖子瑟缩了一下,便想躲开那在自己肩膀上作祟的东西,
耳边却炸开一句令她清醒的话。
“别乱动。”
肩膀被死死扣住,宁心安动弹不得,也不敢动,可,那疼痛来的却又更加清晰。
“千……千岁……嗯哼。”
她咬紧唇,嘴里闷哼了一声,脸上一副忍耐之色,可还是疼的不像话,肩膀微微颤抖,却又避不开。
箭矢连带着血肉被拔了出来,裸露的肩膀瞬间染满了鲜血。
好疼,除了五年前,她已经好久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千岁、信,我拿到了。”
她右手此刻却忍不住颤抖不停,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她开始胡乱翻找。
只见她上半身衣衫褪尽,余一件染血的白色肚兜挂在身上,
“本座知道。”
他忽然一把握住了那如嫩莲藕般手臂,阻止了她的动作。
宁心安动作停顿,意识忽然间又回笼了不少,却不知下一步动作该如何了。
“千岁……”
过了好半会儿,她刚想动身,却忽然感受到肩膀上一凉,像是什么东西涂到了伤口上。
“此事你立功,可有什么要求?”
周元景修长的手指蘸着准备好的药膏,轻轻在她伤口周围涂抹开来,
“……嗯……”
她小声的又闷哼了一声,刚开始冰冰凉凉的药膏,在他指腹的揉按下变得炙热起来,
“无……”
刚说了无,可伤口处的痛感却令她汗流浃背,脸色苍白更甚,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开口,“千岁,有些疼。”
“得忍着。”
她抿了抿唇,心中有些委屈,
见她不说话,周元景的手上动作已经轻了很多,可要上完药,疼痛是免不了的。
“这点小伤,于你来说,应该还不算什么。”
周元景已经从她身侧退离,踱步走向了窗边。
“是啊,”宁心安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唇瓣有些颤抖,
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疯狂挤入她的大脑,想剥夺她的理智。
可她面色如常,顿了些许,才开口回道,
“五年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容貌尽毁,十指尽断,五脏俱裂,体无完肤,一个丧家之犬,
本就该死之人,是千岁,将仅剩一口气的我救回。”
这五年来,她无时无刻不记得五年前的事,
“很疼,但不如五年前。”
五年前,是她新的开始,是周元景给了她新生。
“疼就得记着。”
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的酸涩令她红了眼眶。
眼泪砸落在床榻,她憋着不让自己吸鼻子,她何尝不知,只有自己强大,才会令人无可奈何。
她想学医,也不过是为了逃避学武,即使知道自己在习武上确实有天赋,
是她自己不愿相信现实,对比别人的刻苦,她太过贪图享乐,是她懦弱,不敢去触碰。
可唯有死,才能让她清醒,让她明白。
“本座希望你拎清楚,倘若肃宁府的人个个都像你一般天真,那可真是,太令人头疼了。”
“安东侯,且让他消遣两日,本座的人,可不是能随便动的。”
甩下这句话,周元景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那扇门,房间里只余下她一人。
“天真……”
窗外依稀泛起白肚,窗外也不觉开始有鸟叫声,门忽然被敲了两下,便见绿萝走了进来。
“千岁可有怪罪?”
她紧绷着脸,有些担忧地看向宁心安,她倒是从张严锡那里得知了宁心安的任务,
也知宁心安身受了重伤,只是刚才乍一听她在九千岁的房中,她便有些诧异。
“应该没有。”
她苍白着脸低垂下头,此时身上倒是盖了件白色锦衣,绿萝看不出她身上的伤,只觉得她神色太不对劲,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
“严锡说,他把那具尸体丢进了许府,安东侯的人找到时,并未怀疑,估计过两天,他也应该回来了。”
绿萝收拾好房间,边跟她聊着关于安东侯府的事。
“那便好。”
“千岁说,你伤势过重,便好好在这里休息吧。”
宁心安低垂着头,左手支撑着身体坐在床上,最后再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后便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