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砾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甚至有些哽咽。
秋棠听后有些不忍,连忙道歉,“方才是我错怪公子了。”
苏砾笑着摆摆手,不在乎的说道:“没关系。”
他回头看向柳言初,又看了看自己刚刚受伤的腿,鼓足勇气问道:“贵人,苏某有个不情之请。”
“你讲。”
“我方才见贵人医术了得,片刻间我就能站起来了,不知可愿去为我那母亲瞧上一瞧?”
苏砾弯腰给柳言初深深鞠了一躬。
柳言初连忙让秋棠将他扶起,有些疑惑的问道:“令母没有请大夫吗?”
“请了,大夫都说家母活不长久了。”苏砾有些无奈的答道。
“我见贵人方才医好了我的腿,还烦请贵人去看看我母亲可好。”
“苏某虽无钱财酬金,但有一身蛮力,可单但凭贵人驱使。”
柳言初见眼前这位公子如此诚恳,边对一旁的秋棠说道:“既然苏公子信任于我,那我们就走一趟吧。”
“苏公子还请带路。”
苏砾有些激动的道谢:“多谢贵人。”
苏砾走在前面,柳言初和秋棠二人跟在后面,秋棠在小姐耳边小声说道:
“我见他方才被打的那么惨,想来就是一介书生。”
柳言初知晓秋棠的意思,便道:“秋棠,不管他是书生还是武夫,都无妨,只要心善,我便可尽力救治,就当施德积福。”
秋棠不再多言,不过想着小姐就读了几本医书,就去帮人家治病,心中有些担忧。
柳言初见秋棠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觉得发笑。
来到城东的槐树旁的大院门口,秋棠捂住口鼻,挡在小姐的前面,皱着眉头问道:
“你家就住在这里面?”
苏砾微微点头,不好意思的脸颊泛红。
柳言初看穿了他的窘迫,拉开秋棠,一只脚就迈进了大院的门口,回头问道:
“你们住在哪间房?”
“哦,这边。”苏砾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说道。
秋棠一脸嫌弃的看着小姐毫无顾忌的走进又脏又臭的院子,不免有些担心,急忙跟了上去。
想要劝说,小姐已经进了苏砾家,无声的叹了口气,也跟着进去了。
柳言初检查完苏母的身体微微蹙眉,老人家的身体已经接近灯枯了,
“砾儿呀,娘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你就不要再乱花钱找人来医治我了。”
老人家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闭着眼睛说道。
“娘,你别这么说道,我会医好你的。”
苏砾拉着她的手说道,眼眶湿润。
柳言初给了她一个眼神,两人来到外间,柳言初先是摇摇头,有些不忍心的说道:
“令母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
“我知道,请来的大夫都这样说,我就是不死心,就想着能让母亲能多陪我一天也好,”苏砾垂眉哽咽道:“我从小和娘亲相依为命,她是我唯一的家人。”
柳言初叹了口气,小声咕哝:“是呀,没了家人,也就没了家了。”
“那一会儿问问老人家,如果可以的话,我为她行针,再配上我的方子,你母亲应当还能陪你一段时间。”
“多谢贵人。”
柳言初重新回到老人家简陋的几乎只有一个床榻的房间,在老人家的耳边柔声问道:
“老人家,你可愿意受苦,再多陪陪你儿子一段时间。”
苏母听见是个姑娘的声音,睁开眼看着儿子和柳言初,无力的问道:
“砾儿,这位是?”
“砾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身的伤。”苏母见儿子身上的血迹,心疼的想要起身,可惜身子没了力气,又倒了下去。
苏砾上前解释道:“娘,我没事儿,就是今日去上工的时候受了点儿小伤,幸得这位懂医术的贵人出手相助,这不候厚着脸皮请来给母亲也看看。”
柳言初温柔的笑了笑,看着母子二人相拥的画面,也湿润了眼眶,对秋棠说道:
“去打盆热水来吧。”
“是,小姐。”
苏母一脸疑惑的看着柳言初,看着她身上的打扮便可知她乃大户人家的女子,便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娘子是哪家的,竟还会医术。”
要知在北辰,女子习医的几乎是闻所未闻,但方才砾儿又说她医术了得,不免心中有些奇怪。
柳言初打开自己的针包,朝老妇人微微点头,答道:
“小女子名唤柳言初。”
“柳言初,柳尚书家的大小姐,”苏砾心里大吃一惊,立马跪倒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草民拜见侧王妃。”
苏母也起身,还好被柳言初扶住了,她回头说道: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侧王妃,草民——”
“好啦,别说啰嗦了,”柳言初打断了他的话,对苏母说道:
“你儿子想要你多陪他些时日,你可愿意。”
苏母垂眸,面露难色,“我倒是想再陪陪他,只可惜我这身子不争气呀。”
“我虽不能将你完全治愈,但可让你们再多享一段时间的人伦之乐,也好让你儿子多尽些孝可好。”
“真的?”
“真的?”
母子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柳言初点点头,看着苏母,苏母为难的说道:“我已经很拖累砾儿了,这怕是要花不少钱,我还是——”
“娘,你别这么说。”
“砾儿,你今年都没去参加乡试,我都知道,是因为我。”
“娘,不是因为你。”
秋棠将热水打了回来,柳言初吩咐她将银针消毒,对老人家说道:
“我不收你们诊费,至于你儿子为什么没去参加考试,想必也是又自己的考量,如今天下不太平,听说前些天东边又打起来了,就算考上了,得了个文官的职位,又有什么用呢。”
柳言初开口劝道,今日进宫她刚听皇后娘娘她们谈起的。
苏母听后只能摇摇头,叹息了两句。
柳言初给她施完针,她就休息了。
苏砾问道:“我娘这是?”
“你娘没事儿,这两天让她多休息休息,”柳言初转头问道:“可有笔墨?”
“有,侧王妃这边请。”
柳言初用笔墨写下方子交给苏砾,苏砾一脸愁容的看着药方,问道:
“敢问侧王妃这是写的?”
哎呀,毛笔字以前没练过,写的好像就只能自己能认得出了,柳言初掩面苦笑,
只能又口述了一遍,苏砾点点头,“我记下了,多谢侧王妃。”
“这三个方子按顺序煎服,不过最多可以让你母亲多活一年的时间。”
苏砾默默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一年也好,也好。”
柳言初让秋棠拿了些银票,对苏砾说道:“这药方上有几味名贵药材,这些钱你拿着。”
“侧王妃,这钱我不能要。”
“苏砾,你不是说以后会报答我的吗?就当是给你预支的酬金,在这之前你就好好陪你母亲吧,别把时间浪费在其他事情上了。”
苏砾知道柳言初的意思,接下了秋棠递过来的五千块的银票,对柳言初磕了个头,
又回头拿起纸笔,写了一个欠条交给柳言初。
柳言初笑了笑,叹了口气,接下欠条就带着秋棠离开了。
回到府中柳言初就让秋棠将欠条处理掉,秋棠不解的问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收下欠条本来就只是让他心安一些,也没真的想要先让他还。”
“小姐心真善。”
柳言初笑而不语,不是心善,只是苏砾让她想到了她在孤儿院的经历,能和亲人在一起相伴,是她求而不得的事情。
苏砾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