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副反应,散绮一下就明白了,“何先生没和你说我来给你做饭的事?”
傅明河神情一变再变,“稍等。”
丢下这两个字,他拿出手机走到一旁。
散绮耐心等着,顺便思考晚上吃什么菜。
很快,傅明河回来。
他弯腰放了一双男士拖鞋在她脚下:“家里只有这个,你先穿上。”
散绮没觉得冷,也不好拒绝,依言穿好。
傅明河按了按眉心:
“何二事先没和我说过你要来。”
散绮道:“……要是你觉得我打扰到了你,我现在就走。”
傅明河停了停,低垂着眼,问:
“你很需要这份工作吗?”
散绮老老实实点头:“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一百万呢,谁不想要。
有了这笔钱,她就可以把爸爸欠的债给还了。
傅明河道:“那就留下来吧。”
这么轻易就决定好了?
散绮有些诧异:“真的?”
傅明河给她倒了杯水:
“除了何二给你的薪酬之外,我会单独再给你一笔酬劳。”
散绮忙摆手:“不用了。”
他还维持着给她递水的动作,“不会很多,只是生活费而已。”
散绮想了想,接过水杯,公事公办道:
“那这笔钱我就用来买菜,平时会记好账,到时候多退少补。”
傅明河不置可否。
“今晚你想吃什么?”她问。
提起吃饭,傅明河果然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你觉得就好。”
“家里没菜,你等等我,我去买一点回来。”散绮转身往玄关走。
一回头,傅明河也跟在身后。
她不解:“你也要出门?”
傅明河抿了抿唇,“我开车送你。”
不等散绮拒绝,他拿了车钥匙,越过她换好鞋先一步走出门。
散绮只好把拒绝的话咽下,低头查导航:“五公里外就有一家沃尔玛,我们去那里买?”
傅明河道:“随你。”
到了地下车库,散绮习惯性开后座的门,一只手按住她。
她投去询问的眼神。
傅明河拉开副驾驶的门,意思不言而喻。
也对,他现在算是她老板了,她要是坐后排,不就把他当司机了吗?
她忙坐上副驾驶,麻利的系好安全带:
“抱歉抱歉,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傅明河启动车辆,淡淡的“嗯”了一声,侧过脸看后视镜时,眸底闪过几分微弱的笑意。
一路无话,超市到了。
散绮在路上简单整理了一份清单,自觉去推购物车。
傅明河一言不发的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车,抬头看指示牌。
他明显没来过这里,神情中满是陌生。
散绮拍拍他的肩,“跟我走就行了。”
他点点头,果然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散绮扫了眼隔壁带着小孩儿逛超市的夫妻俩,再看看他,莫名有些想笑。
他不解。
散绮揶揄道:“你丢的概率应该会比他小很多。”
他看了眼在货架间到处乱窜的小孩儿,懂了散绮的意思,往后稍微退了几步,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没一会儿,他又下意识紧走几步,依旧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散绮无奈。
正好路过零食区,她随口问:“有什么想吃的吗?”
傅明河看了她一眼,把货架上的零食挨个儿拿下来放进购物车里。
散绮一开始还无所谓,直到购物车即将被装满,她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等等,”她拦住傅明河,委婉劝道,“适量就好,买多了吃不完会过期。”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提不动。
老板当然不会提这些东西,到时候受累的只有她这个小喽啰。
傅明河这才意犹未尽的收手。
散绮觉得愁人。
进食障碍,原来是进主食障碍。
到了蔬菜区,散绮问:
“西兰花吃吗?”
傅明河摇头。
散绮又问:“胡萝卜?”
傅明河摇头。
散绮:“西红柿?”
傅明河再摇头。
散绮:“……那你就没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吗?”
傅明河:“我不挑食。”
散绮更愁了。
这个钱,好像没有那么好挣。
旁边买菜的阿姨更是直翻白眼:
“小姑娘,你男朋友怎么这么难伺候呢,按我说,你就别管他了,自己下馆子去吧。”
傅明河:“。”
散绮立马纠正:“阿姨,他是我老板,我今天第一天上班。”
阿姨:“你这个点儿和老板一起来买菜?”
散绮:“是的。”
阿姨满脸难以理解。
傅明河默默推着车往前走。
散绮追上他,一路走一路问,终于勉强凑齐四菜一汤。
两人排队结账,傅明河自觉付款。
“走吧。”他单手提起购物袋,领着散绮往停车场走。
“我来提吧。”散绮忙不迭伸手。
他微微侧身避开。
散绮尴尬的收回手,“那就谢谢了。”
走了一段路,即将开门上车时,他忽然开口:
“我真的不挑食。”
散绮:“……”
她敷衍微笑:“嗯,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傅明河满意的上车。
散绮在心里叹口气。
毕竟是老板,哄着总是没错的。
家里有人来过,玄关多了一双米色的女士拖鞋。
尺码正好是散绮的。
她小心翼翼的问:“是给我的吗?”
傅明河点头。
她麻溜的换了鞋,哒哒哒跑进厨房,套上新买的围裙,扬声道:
“时间有点晚了,我动作尽量快点,你要饿了先吃口零食垫垫。”
傅明河在门外站了会儿,挽起袖摆走到水池边。
水流哗啦作响,他苍白的指尖浸在水里,仔细清洗碧绿蔬菜。
散绮转头看见,嘶了一声,一把将他的手从水里捞出来:
“这里用不着你帮忙,这是我的工作,你坐着等就行了。”
傅明河认真道:“我洗菜洗的很干净。”
散绮脱口:“怎么可能,你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话说到一半,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直到彻底消失。
傅明河的确本该是何二那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
——如果没有那暗无天日的十年。
她手上力气无意识松了点。
他趁机抽回手,继续放水洗菜,淡声道:
“我从前的样子,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像是尘埃散去,原本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
散绮想起他脚上沉重的铁链,鼻尖倏地一酸,低声道:
“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生活的挺好的。”
傅明河没说话。
等到水池蓄满,他抬手关了水龙头,厨房登时安静来了。
他轻声道:
“我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