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怀疑当年之事另有隐情,只是碍于找不到相关证据而只好作罢。”
谢琅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蹭了蹭。
提起这件事他的眼中寒意多于温情,嗓音却是有意放缓,道:“还记得那日义诊时遇到的小孩么?我命人将他口中的兄长救了起来,直到大半个月前他才醒过来。”
“他自称说是我爹的部下,经查证后发现属实。”
薛明月身子一僵,蓦地抬起头来。
她的杏眸里满是错愕之色,很快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倘若是因为这件事的话,那关于她和他之间的那点事确实不值一提。
可她记得那小孩的兄长中的是牵机毒……
等等,薛明月猛地一惊。
她还没做出反应,揽着她的人反而将她揽得更紧了些,低低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对,就如你所想,当年之事不是意外,那里面有皇室的插手。”
“插手的人就是当今陛下。”
谢琅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的有多骇人。
薛明月瞳孔缓缓收缩,只觉得自己的心骤然间跳的飞快,这些东西是她能听的吗?
“他身上的牵机毒便是十年前所中。”
谢琅嘴角嘲弄的扯了一下,手上没用什么力,但却想要将怀里的人用力抱紧,好似这样才从她身上汲取一丝丝暖意:“他挡下的那支箭箭簇上有牵机毒,而那原本是要射中我爹的。”
薛明月浑身一震。
她猛然抬起头看着他,声音微颤,语气说不出的惊骇艰涩:“你是说……”
牵机毒是陛下要给谢将军下的?!
那天晚上老师已经将牵机毒的来历同他们说过了,薛明月也还记得在本朝高祖时期那桩因牵机毒而发生的惨烈之事,源头就是欲用此毒来牵制朝臣。
可谢家世代忠良,景平帝为何要给谢将军下毒?
皇帝要制衡臣子无非就是那几个理由,最让他们无法忍受的自然是,功高盖主。
尤其是景平帝登基后,草原蛮族愈发壮大不安分了起来。
谢家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威望。
刹那间,薛明月只觉得脊背发寒,身体下意识颤了两下,心里头升起的猜测让她毛骨悚然,连烧了地龙暖和如春的屋子也没能让她感到温暖。
她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暖炉。
谢琅似是察觉到她的动作,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别怕,有我在呢。”
薛明月绷着脸,强撑着道:“我没怕。”
就是感觉心惊胆颤而已。
照他这么说的话,那这就是完完全全针对谢家的局,且这个局还延续了这么多年。
……甚至上辈子谢琅卷入二皇子谋逆的事,都重新有待商榷。
“我花了大半个月去重新调查当年的事,再加上还有从薛徐君那里调查出来的一些东西,基本能还原当年发生了何事,只待证实。”
谢琅嗤笑了声,垂着黑眸,眸子里满是冷冽的杀意。
手上动作却极尽轻柔安抚,嗓音淡淡:“他为了将自己从我爹娘的死里面摘出来,还将自己的太子送到了战场上,为的就是清白的名声。”
“!”
这事怎么又涉及到太子殿下了!
薛明月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眼见谢琅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样子,她连忙出声打断他,很是艰难道:“你等一下,你和我说这么多是不是不太好?”
“你是我的妻,没什么不能说的。”
谢琅顿了一下,低头对上她那双宛如琥珀般的眸子,俯身用额头抵上她的。
薛明月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
“更何况这两条线索都是你送到我跟前的,如今有了进展,没道理不告诉你。”
……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
无论是发现小孩他哥,还是薛徐君那边的突破,好像都是因为她来着。
薛明月顿时就放下心来,不过下一瞬又给提了起来,话虽如此,但这样的密辛哪是她能知道的,知道得越多,就越容易大难临头。
她微微绷着脸,话锋突然一转:“你要是想告诉我这些也行,把咱们的和离书给签了。”
“只要你签了,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保证不会泄露半个字。”
“……”
谢琅额头蓦地一跳。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明知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找到你,肯定不会把你从我身边放走,你还非要招我是吧?”
薛明月的脸颊瞬间被他捏住。
一下子没注意到他说的所有话,更没听到那句终于找到你,只觉得他也没打算挑破两人都心知肚明的那层薄膜,于是梗着脖子哼了声道:
“你喜欢归你喜欢,平时也没见你待我多好,不如和离算了。”
“再说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的,你把我绑在你身边也无用,既然说开了,那我也不怕告诉你,就算你做的再多,你也弥补不完的。”
薛明月丝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看。
他做过的那些事,就算如今十倍百倍地弥补回来,那也是没用的。
这话虽然听起来有些胡搅蛮缠了些,但是……她眉梢微不可见地抖了两下,觑着谢琅逐渐变化的脸色,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刚才他那副模样真的有点惊到她。
会咬人的狗不叫,明明愤怒却压制下来的人很显然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
薛明月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她刚才是被谢琅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从她重生醒过来之后,从未见过他对自己露出这么难看的脸色。
……就像是,她在梦中见到的那个暴君。
明明这两人如今已有了区别。
她下意识地不想看见他再变成暴君的那副模样,提出和离之事为了岔开话题而已。
没想到的是,说这个还真的有用。
薛明月瞅着谢琅逐渐往气急败坏方向变化的脸色,心想着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个谢琅嘛,刚才那样真是吓到她了,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让他进屋才对。
谢琅听到这话看起来好像也没很生气。
他很耐心地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的,那你喜欢怎样的?江表哥那样的吗?若你喜欢那副模样,不如我命人将表哥带进府里,我向他学上一段时日如何?”
“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学。”
薛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