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月一下没明白话怎么转到这上面去的。
……年初?
她眨了下眼睛,将老王妃的话在心里很快地过了一遍,琢磨着谢琅让对方说这些话的目的,只是没等她想明白,岑老王妃便又缓缓道:
“年前我还催过他,他这个年龄无心风月后院也无人,做祖母的自然是会心急。”
实际上,即便谢琅当时不说,她也要开始为他物色妻子人选的。
只是她这孙子打小就很有主见,在他点头同意之前,岑老王妃便是相看也只能暗中相看,倘若真贸贸然给他定下来,只怕他也会将婚给退了。
岑老王妃捻着腕上的佛珠,笑骂道:“那时候我是真的头疼,为了这件事白了不知道多少头发,谁知年初他忽然就改变主意了,我问他是不是看中了哪家姑娘,他却不告诉我。”
“他只说,此事他自有安排,让我莫要插手。”
这倒像是谢琅的做事风格。
薛明月听到这话也被噎了一下,没忍住在心里啧了声,敢情这家伙的性子还真一如既往。
不过武举是七八月的事,这样算下来,离年初也过去了大半年。
这大半年谢琅做什么去了?
以他定远侯的身份想娶哪家贵女不成?根本不需要多个武举人的身份。
……联想到昨日发现的那幅画,薛明月脑海里忽地浮现出一个猜测,抬眸望过去,嘴角微抽:“祖母不会想说,侯爷想娶的人是我吧?”
岑老王妃含笑看着她。
这个反应就相当于默认那个人的确是她。
薛明月满脸怀疑,纵然已有猜测,但她仍然觉得这个结果相当离谱荒谬。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她甚至没和这个名满京城的小侯爷打过照面,即便后来嫁入侯府,也没奢望过这个夫君会真的敬她爱她。
历经连两辈子她早就已经想通了。
可这会儿却告诉她,谢琅早就想娶她了,这可能吗?
换谁来谁也不会相信这话的。
薛明月握紧了手炉,撇嘴,耸了下肩,很不在意地道:“您不用替侯爷找补,我们之间究竟是何情况都心知肚明,真不用为他编故事。”
女娲补天也不是这样补的啊。
岑老王妃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一下,摇头道:“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他说的人是你。”
“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前半年里邀你赴宴的请柬多了?像是赏花宴、马球赛、曲水流觞之类的聚会,都是点了名要你去的。”
薛明月愣了愣,同她的目光相接。
这话中的语气太过笃定,让薛明月下意识去回忆当时的情况是不是这样,这才发现确实如此。
片刻,她摇头:“这些宴会大多都邀了京城里各家适龄的姑娘,并不单是我一人,只是帖子……”
“帖子不再像是之前那样送去林氏那儿。”
岑老王妃将她的话给补全,淡淡地笑:“那是因为我也想知道景阑看中的姑娘是谁,所以在某次进宫赴宴时就和那些命妇聊了聊天。”
薛明月眼皮微跳:“……”
当时薛徐君和林氏已经在为她挑拣婚事,结果忽然多出了那么多的邀约,她以为是这两人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带着她去给别人家看看斤两。
这么说虽然不太好,但那会儿她面临的的确是被‘卖’的境地。
每次去赴宴都心惊胆战,生怕又被谁拉着凑近了瞧。
偏偏这些邀约还不能回回都推掉,十次有八次都得去赴约,连装病的借口都不好使,谁让整个京城适龄的姑娘家基本都被邀去了呢?
她只能绞尽脑汁让自己表现得中规中矩。
表现得太好了会被注意到,表现得太差了同样会被注意到,唯有中庸才不会被注意。
敢情这件事竟是岑老王妃在背后推动的。
薛明月有些艰难地问道:“那您是怎么猜到侯爷说的那人是我?”她都尽量让自己不出挑了,可以说是泯然众人,究竟怎么发现她的?
谁知岑老王妃却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有发现。”
“??”
许是她脸上的困惑太过真情实感,岑老王妃解释道:“我找了半年,将景阑平日里能接触到的人都猜了个遍,可都并非他所说之人。”
正因如此,她还怀疑过他是不是骗她的。
直到,谢琅凭自己在武举上夺魁。
“那日回府后他便寻到我,同我说想请我将郊外避暑的庄子收拾出来作为宴请地,将前来恭贺他武举夺魁的客人安排在这里。”
“也是在那日,他说过些时日想找媒人上门。”
谢琅终于露出了口风,这本是件好事。
思及于此岑老王妃面上的笑意淡了淡,这件事在府里不是秘密,谁都知道侯府的主子打算考虑婚事了,未来的女主人将会出现在这次宴会的贵女之中。
但没想到的是,白真真会孤注一掷下药陷害。
硬生生将一桩好事变成了坏事。
薛明月瞳孔微微收缩,紧了紧握住手炉的手指,事到如今她仍感到很不真实,完全没有馅饼砸脑袋上的感觉,只感到荒谬:怎么会呢?
从谢琅待她的态度也能看出来,他对她其实并不在意的,所以怎么可能呢?
她的脑子一时间乱糟糟的。
前半生的经历走马观花地在脑海里匆匆过了一遍,自嫁入定远侯府始,直到因谢琅获罪而流放北疆,足有将近三年的时间,谢琅多是对她不闻不问。
就这,怎么可能会因喜欢而娶她呢?
岑老王妃透露出来的信息,为的不就是向她说明这一点么?
可若是要说谢琅对她别有所谋,薛家似乎也没什么值得他图谋的,薛徐君是礼部侍郎没错,但薛家的家世并不算好,这一辈才刚改换门庭。
定远侯府是勋贵人家,怎么看都是薛家高攀了。
谢琅想要娶她,除了喜欢又还能是何原因呢?
薛明月抿起了唇,明明身处温暖的屋间,她却仍然觉得手脚发凉,想不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多的她甚至没有头绪,无从下手。
“我知你心中对景阑怨恨居多,但他却并非没将你放在心上。”
岑老王妃叹道:“陛下这些年来一直想要将定远军收为己用,处处打压钳制景阑,尤其又以今年为甚,他只能将精力都放在军中。”
所以才会忽略府中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