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撩开了床幔。
薛明月寒毛战栗。
完全不知道谢景阑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在外面看了多久、听了多久。
她下意识搬起长枕敲向那只手,道:“别碰!我还没换衣裳呢,你赶紧出去!”
谢琅伸在半空的手顿了一下,脸上流露出无奈的神情,好笑地摇了下头:“我好心来喊你用膳,你却这般对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
薛明月在床榻上翻了个白眼。
她要是真想藏个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早在她偷偷摸摸将东西带进侯府的时候就该被他发现了,哪还能运进屋里头来。
“好了,不逗你了,快收拾收拾我们去和祖母用膳。”
见他当真没有再伸手撩开床幔的意思,薛明月这才放下长枕,随手整理了一下睡得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清了清嗓子道:“流云,替我更衣。”
话说出口,却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
薛明月正纳闷着,眼前蓦地就是一亮,带着些潮意的水汽扑面而来,谢琅那张俊脸冷不丁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琥珀色的眼瞳微微收缩。
“哪还用得着丫鬟,我来伺候你更衣。”
谢琅拉开床幔,笑眯眯的看着她。
薛明月:“……”
薛明月呼吸一窒,忍无可忍地抄起长枕朝着他的脸砸过去。
·
一天之内,光是惊吓她就受了三回。
走在回廊上的薛明月嘴角紧抿,精致好看的眉眼满是郁气,揣着暖手炉疾步向前走,试图用这种方法让自己离身后的人远一点。
殊不知,在谢琅眼里,连她气鼓鼓的背影都是可爱的。
谢琅少见的换下了身上的玄衣,身着一袭白衣,半袖青衫,从肩到腰封都用金线勾勒着祥云纹,卸下了金冠,带着潮意的乌发用簪子随意挽了起来。
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亦步亦趋地跟在薛明月的身后,等欣赏够了她的背影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走到她身边,偏了下头,含笑问道:“真的生气了?”
“我是挨打的那个都没生气,你打人的怎么还生气呢?”
薛明月沉默,听得拳头硬了。
再次加快速度与他拉开距离,但下一瞬又被他轻松的追赶上来。
两人就维持这样奇怪的行进方式,硬生生将本来需要走约莫两刻钟的路走成了一刻钟,后面跟着的流云流杏等人都疑惑地看着这一幕,不明所以。
等终于走到望西院时,薛明月就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饭还没吃到,就先把饭后的散步走了。
谢琅还煞有其事地弯下腰,看着她额头上浮出的细细密密的汗,笑了一下道:“看来你这段时间练拳没什么用,要不干脆来和我学剑法如何?”
薛明月那双清透又含着怒气的杏眸瞪着他。
扭过头,刚要拿出帕子来擦汗,下一瞬眼前就出现了一方蓝色的帕子,谢琅含笑的嗓音再度响了起来:“好好,你不愿意就算了,看你走得这满头的汗。”
他擦汗的动作放的很轻。
在额头擦完后,又顺着往下擦了擦鬓角,最后落在她的鼻尖上,动作微微一顿。
两人的目光刹那间撞上。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映着说不出的柔情。
薛明月霎时怔住,片刻后别扭地侧过头,紧了紧袖中的拳头,瓮声瓮气地道:“我为什么会走得满头是汗,侯爷难道还不清楚吗?”
谢琅从善如流地收起帕子,听到这话,从喉咙里发出了道含混的笑声。
他轻车熟路的认错:“是,是我没顾虑到你的身体状况,见你不理我就心生着急,这才让你气上加气更不想理我,为了来和祖母用膳走得飞快。”
薛明月:“……”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就听见前方传来了一道咳嗽声。
抬眸望去,就看见王嬷嬷正好整以暇地站在前方。
王嬷嬷忍笑道:“侯爷、夫人,老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二位既到了,还是莫要在门前打情骂俏,先入内陪老夫人用膳吧。”
薛明月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解释:“不是……”
你听我狡辩,啊呸,不是,你听我解释啊,她真的没在和他打情骂俏啊!
这分明就是谢琅一个人单方面在演啊!
谢琅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虚虚地将她揽进怀里,笑着点头说了声好:“让祖母久等了,我们这就进去。”说着,便揽着她进门。
王嬷嬷顿时笑成了一朵花。
薛明月脸色有些黑,见解释不清,索性就将这个锅又扣在了谢琅身上,暗暗咬牙,借着有斗篷的遮掩,伸手在他腰间软肉用力拧了一把。
谢琅脸上的笑意忽地一顿。
他低下头,看着她眉梢扬起露出得逞的快活笑意,便将嘴边的话都给咽了回去,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捏的好,我喜欢。”
薛明月:“……”
早早便坐在桌上的岑老王妃见状眉头微动。
这样子,两人到时真的能和离么?
等到了桌前,两人也没再继续胡闹,薛明月挣开谢琅的手行了个礼,快步上前坐到了岑老王妃的左边,一般来说,这时另外的人就该坐到右边。
一左一右环着老人坐才对。
薛明月刚松了口气,就看见谢琅朝她露出了个浅笑,从善如流地坐在了她身边。
转头就吩咐下人可以将饭菜拿上来了。
“祖母,草原使者今日已经抵京,接下去数日孙儿可能会忙于此事,明月近来醉心医道,府中之事还要劳烦祖母多看顾一二。”
谢琅很有先见之明地先挑起了别的话题。
岑老王妃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章管家去哪儿了?”
“他办事不利,前些日子被孙儿送走了。”
薛明月听到熟悉的名字,不由得转头看了他一眼。
“办事不利?他也是府中的老人……”
岑老王妃皱了下眉,在对上他那淡漠的眼神后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复杂。
上个他说办事不利送走的人还是赵府医。
连理由他都不想再找个新的。
她在心里叹了声气,行事真是愈发的我行我素了。
这样也好,他的主意大一点,她也能真的放心将定远军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