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月一听就知道肯定是谢琅做的。
她感到有些无语,师兄师姐都是老师的徒弟,关于牵机毒的事他们早晚都会知晓,拿捏着这两人去胁迫老师全力为他救治,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而且谢琅多大岁数,老师又多大岁数?
他还真当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薛明月回过神来,看着仍然忧心忡忡的师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呐呐道:“不如我们为老师准备些滋补的汤药?”
熬夜两头忙容易身子亏空,那就想办法补回去好了。
叶师姐虽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跟着迟疑着点了点头。
薛明月这才放下心来,振振有词道:“除了补药,还有提神醒脑的汤药,预防风寒的汤药……全都给老师安排上,这样老师肯定不会有事的。”
嘻嘻,光明正大让老师喝苦药的机会!
曹大夫不知道自己的徒弟们正在商量着怎么‘孝顺’他,他临时补了个觉,然后又在天亮后醒过来,用冷水洗了把脸,就又开始看诊。
薛明月今天的任务仍然是在旁写医案。
只不过吸取昨日繁忙的教训,她从庄子上多带了几个识字的仆人来,分担了抓药的任务,她只需要跟在老师们身边写医案即可。
若是碰到病的并不严重的患者,还会让她也上手把脉。
薛明月鲜少有机会能遇到这样多的病人,正好能让她将医书所写与真实情况之间融会贯通,整个人很快就全身心投入了进去。
什么谢琅,什么牵机毒都被她忘到了脑后。
直到听到看诊的患者们在说这一季粮食收成惨淡的事,才终于从那种玄妙的地步回过神来,今日来排队看诊的大多都是从其他地方赶来的。
之前那场大雨直接让这一茬的粮食毁于一旦。
加之天气又骤然间冷下来,眼看着还没过几天秋就入冬了,直接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即便景平帝已经快马加鞭将寒潮将至的事知会各地,眼下也仍然困难,因为天冷而感染了风寒的人越来越多,就连来义诊的也大多都是风寒。
薛明月一边写医案,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他们说了这么多,其实心里还是不怎么慌,只以为这场严冬只是开始得早了些,等入了春将粮食种下去,很快就又能恢复过来。
薛明月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只有她知道,这场寒潮将会一直持续到明年春天结束,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大旱以及战乱了。
民生之多艰,可见一斑。
但这些话薛明月又不能说,只能委婉的提醒他们在家中多准备些粮食与柴火,再修缮房屋。生活在京城附近的百姓还能有朝廷救济,其他地方就没那么好运了。
一个白天很快过去。
薛明月上桌吃饭的时候才想起来,她好像一天都没见到谢琅了。
她正想着呢,谢琅就顶着那张普通的脸走了进来。
谢琅半点没将自己当外人,走到薛明月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才看向曹大夫道:“那人情况忽然变得严重起来,还请先生过去一看。”
师徒四人:“……”
曹大夫心里早有准备,听到这话只绷着脸道:“好。”
何师兄担忧地放下碗筷:“师父,要不让我跟着您去帮忙吧?”
“等用得着你的时候自会寻你。”
曹大夫起身,走过去拎起放在桌上的药箱。
谢琅瞥了眼身旁跟着的乌夜,淡声道:“有劳先生了。”
乌夜当即走上前为曹大夫引路。
昨夜他们就将人从药庐转移到了一处更为安全的地方。
“……”薛明月眉心微跳,“老师年岁渐长精力不济,师兄师姐不便前往,那就由我跟着老师一并前去,便是打个下手也行。”
谢琅不禁失笑。
他那儿又不是龙潭虎穴,进去了就出不来。
谢琅抬手捏了下她的后颈,轻笑道:“我留给先生打下手的人很多,不必担心他会忙得顾不过来,兹事体大,谅解一下?”
听到这话,薛明月隐约感觉事情变严重了。
但又想象不出什么严重到什么地步。
只好暂时偃旗息鼓,退一步,叮嘱道:“不跟去也行,但你不能让老师太过劳累了。”
谢琅神情变得柔和下来,眼中溢出点点笑意,嗯了一声。
请到了曹大夫,他们很快就离开了药庐。
接下去几日都是如此。
晚上曹大夫被接去别的地方,快天亮再送回来义诊,整个人很快就变得沧桑起来,薛明月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能不断地给他喂补药。
等义诊结束,薛明月回到庄子也还记挂着那边的动静。
只能隐隐猜测牵机毒的确凶险,哪怕曹大夫在义诊后都被请走日夜待在那边,不断调整药方,最后也仅仅只是将对方的命暂时给保住了而已。
谢琅怎么这么看重这人?
甚至还因为这人继续留了下来而没有回京,难道是那人的身份有问题?
薛明月不解地用狼毫笔杆撑着下巴,她尽力翻了翻上辈子的记忆,也没从里头翻出这个人来,最后只能悠悠地叹了口气。
想想也是,说不定上辈子这人早就死了。
如今这人阴差阳错被救下,也不知会对现在的局势造成什么影响?
不过谢琅既然这么看重他,想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人,那她是不是应该趁早带着外公离开京城?不然等京城乱起来,再想离开那就晚了。
“明月?”
眼前忽然有手晃了晃。
薛明月回神,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外公给吓了一跳:“您怎么下床了?老师说您可以下地走动,但那需要有人扶着啊!”
娄之章笑了起来,坐到她身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当然是被人扶过来的了,”他轻轻地戳了下她的脑袋,“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答应,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唔没什么……”
“别想着骗外公,我还能看不出你撒没撒谎?”
薛明月语塞,不过想想也是,外公这个人精她根本骗不过去,她只好实话实说。
“我觉得接下去京城不是很安全,想带着您搬家。”
娄之章诧异扬眉,好奇问:“搬去哪儿?”
“肃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