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两人同时看向了她。
薛明月愣了愣:“啊,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这整个雍畿城里就算是三岁小孩都知道陆家眷宠盛隆,除了陆家女是皇后之外,再有就是陆方长得颇像已逝的太子殿下。
娄之章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他叹息道:“只不过这话你最好不要在小陆面前说,他性子敏感,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提起他和太子很像。若是让他听见,他是会同你急眼的。”
纪枕流:“他就是为了躲个清静才来的垂柳书院。”
薛明月感到很是诧异。
她之前对陆方倒是没什么印象,但以这两日来看,他其实算不得有多嚣张跋扈,只有在面对宋江的时候才利用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瞥见她的表情,纪枕流轻笑道:“不用惊讶,这其实很好理解,毕竟珠玉在前,谁也不愿意整日听着各种相提并论的话不是么?”
没有人愿意做个平庸的替代品。
既生瑜,何生亮,这话套在许多人的身上都是可行的。
薛明月眼中浮现出一丝恍然,很快便收敛了面上的惊讶之色,神情认真地点头道:“我不会提的,不过外公您何时认识太子殿下了?”
她好奇地看过去:“听您的话,似乎和他还很熟稔?”
而且,看起来他会在书院照顾陆方也是因为这个太子的缘故,但之前她都没听他提起过这件事。靖恭太子那样的人物,竟然和她外公认识!
这个认知让她觉得很神奇。
娄之章脸上浮起怀念的神色,叹声道:“太子曾隐瞒身份来书院上过学。”
薛明月微微睁大了眼:“!”
纪枕流唇边的笑有一瞬的怅然,他也想起了这个惊艳绝伦的天才,任凭外人怎么说太子殿下德才兼备,聪慧非常。但在书院里的他,显然比传闻中的还要优秀。
不论学什么他永远都是名列前茅。
同时他又不会因此而自傲,亦或者藏私,他是那样光风霁月,待人永远和善,乐于和同窗交流学习,时刻保持谦虚,吸纳旁人的意见加以改进。
好似这世间所有的优点他都有。
若不是那场战事……
薛明月瞅着他们变化的神情,尽管心中好奇,但还是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端着空碗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屋子。
刚出门,就看见了在外低头踱步的陆方。
一听见动静陆方就立刻抬起了头,他先是朝屋里看了一眼,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就往外走,薛明月吓了一跳:“你做什么?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嘘,你小声点。”
陆方压低声音,直至把人拉到了走廊才停下,完全没注意到旁边侍卫变了的眼神。
他松开手,抿着唇角问:“你实话告诉我,先生的伤到底严不严重?”
薛明月对上他真切着急的目光后顿了一下。
“该说的话我老师和安太医都说过了,老先生是这回伤得很重,”她停了片刻,觑着他一下子就变得黯淡的眼神,继续道,“但伤势是可以养得好的。”
陆方的眼睛才逐渐亮了起来。
她难得多安慰了两声:“你亲自去把安太医找来的,他还是太医院最厉害的大夫,他肯定有办法的,你不用太过担心。”
陆方,对啊,那可是最新的太医院院判!
薛明月第一次注意到他的长相,眼前的少年人面容清俊,一身青袍将他衬出了温和的斯文气,但那双略微上挑的丹凤眼却让他保留了几分少年意气。
平心而论,这的确是令人赏心悦目的长相。
薛明月回忆了一下,发现他的这双眼睛和皇后长得很像,那是不是意味着太子殿下也生着这样一双漂亮的丹凤眼?
“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陆方皱眉,才察觉到她目光停在脸上的那瞬间,神情就沉了下来。
薛明月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道:“黑眼圈有点重,不要熬太多的夜,容易体虚,你若是在这里长住的话,我可以熬点药给你补一补。”
陆方:“……”
陆方的脸比刚才还黑,攥紧的手却缓缓松开:“不用!”
薛明月耸了下肩,若无其事地朝他点了下头,转身就朝着旁边的屋子走了过去。
刚刚熬的只是早上的药,中午的药也要尽快安排,她忙着呢,可没功夫去劝解开导无关之人的心情。
想到方才他那骤然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她在心里啧了声。
不过外公还真没说错,这人确实很敏感,只是多看了他两眼而已,反应未免也太大了。
薛明月回到侧屋的时候,曹大夫和安太医此刻都已经回到这里了,两人各忙各的,只是在她进门之后齐齐地转头盯着她看,目光幽幽。
一看就是他们知道了什么。
薛明月霎时心虚起来。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岔开他们,避免被问老师问题的时候,王嬷嬷在这时候出现了。
王嬷嬷向她福身:“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叙。”
如今整座庄子都已在宋江所率领的御林军的包围之下,庄子里的探子已经被他们清理过了一遍,此时是绝对安全的时候。
薛明月猛地松了口气。
对着两个脸色不好的老师说了声告辞,就连忙跟着王嬷嬷离开了。
·
秋日的雨连绵不绝。
这场下了一天一夜的雨还在持续,庭院里栽在水缸中的睡莲被雨打得蔫头巴脑的,连里边的鲤鱼也躲在了叶子下面,沟渠里的水流汹涌地哗啦作响。
岑老王妃坐在屋内品茗赏雨。
淡淡的茶香萦绕,其间还掺着一丝檀香的气味,与昨日情形相同却又不同。
薛明月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那身布衣,只是在进屋之后将面纱摘了下来,福身行了个礼,岑老王妃摆了摆手,示意道:“坐到这儿来,暖暖身子。”
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那里摆着一杯热茶。
“我就不和你兜圈子了,昨日你支开我让侍女去套其他人的话,是因为你觉得赵府医有问题?你可知赵府医待在侯府已有十多年。”
岑老王妃神情并不严肃,语气平静得好似只是在说一件小事。
流云早晨就将她被王嬷嬷带走询问的事说了。
薛明月知晓老王妃必然会找她,但现在却有些摸不准她的态度,眼神微变,定定地与她对视,最后还是选择了坦诚相待:
“是,我发现药渣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