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氤氲着热气的茶汤中,薛明月如愿地喝上了细雨烹出的茶水。
明亮澄澈的杏眸仿若琉璃一般,浅色的眸子里潋滟着细碎的光,她颇为遗憾地道:“京城的雨水和庄子里的雨水喝起来也没什么不同。”
岑老王妃温声道:“我倒觉得庄子里煮出来的茶水滋味更为清甜些。”
两人坐在檐下听着淅沥的雨声,手里捧着才烹出来新茶。
事实上,这茶和井水煮出来的也没有不同。
煮茶也是有手艺要求的,薛明月煮茶的手艺一般,岑老王妃懂茶,但她也没想过让老王妃来为自己煮茶,不过索性用的是今年的新茶。
在滋味上能弥补薛明月手艺的不足。
薛明月挨个尝了一杯,茶汤清甜中带着一丝涩味,她暗暗撇了下嘴,看向老王妃问:“您觉得哪种最好喝?”
岑老王妃随手点了中间那个茶壶。
薛明月便让流杏将中间的留下,剩下两份全都拿去煮牛乳饮子,她殷殷叮嘱道:“记得多放些糖。”
流杏忍不住偷笑:“是,小姐。”
“你那个茶楼生意不错,听说宫里的太后都尝过了你店里的兰雪茶,六皇子更是每日都派人去店里买,说不定连陛下都喝过了。”
嗅到传来的香甜气味,岑老王妃低头抿了口茶,偏头看了她一眼。
薛明月眼眸微亮,谦虚道:“就是闹着玩的。”
太后喝过那是意料之中,但景平帝也喝过那就是纯属意外了,回头得让李年抓住这个机会再宣扬一波,争取尽快回本,再开第二家。
她拢了下身上的斗篷,看着檐角滴答落下的水珠。
好似从昨晚那场雨开始,温度就一下子降了下来,从连绵细雨到瓢泼大雨,眨眼间便冲刷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热意。
薛明月担忧地往外看了眼。
算算时间,如今不过才十月初,这时候农家人刚秋收完,补种下的作物才刚生长不久。但想到不久将来的寒潮,她有些怀疑这是寒潮的前兆。
她握着茶杯,指腹抵着滚热的杯沿。
“乌夜,你带人去看看庄子里农户还有田地的情况,再去周边的村子里看一看,若是有什么能帮的就帮一把。”
“是,夫人。”乌夜应了声。
“……顺便再提醒他们,今年有些反常,可能会提前入冬,让他们尽量早些筹备起来。”
犹豫片刻,薛明月还是喊住他又叮嘱了一声。
她的神情异常郑重,乌夜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敛了起来,径直转身离开。
凌肃眉头微动,垂眸睨了她一眼。
看见那乌夜一瘸一拐的背影时,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嫌弃之色。
唇角微抿,忽然出声道:“他身上有伤,对周围也不熟悉,我和他一起去。”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看着她耐心地道:“除了让他们准备提前入冬,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薛明月一怔,朝他眨了下眼。
“没什么其他要紧的事,再替他们看看地里的作物长得怎么样了吧,这个天气再等下去应该也长大不了多少。还有,若是有人病了可以带来庄子。”
“我明白了。”
凌肃和她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点了下头。
他没再多问,抬脚便朝着外面走去,很快就追上了乌夜。
薛明月无声地笑了两下。
岑老王妃将两人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琢磨片刻,慢条斯理地道:“你这位义兄瞧起来倒是英武不凡,他是叫凌肃对吗?”
“可读过什么书?学武多少年了?”
一听她这么说,薛明月顿时眼前一亮,就知道让凌肃进定远军的事有戏了。
很快就将凌肃的情况都给说了一遍。
凌肃这些年虽辗转着许多的武师傅习武,但他也没落下过读书,娄之章从小就对他起了惜才之心,这些年也一直在把他往文武全才方面培养。
所以,凌肃一直都在喊他先生,以学生自居。
府里的人也没将他当成是下人。
薛明月眸光熠熠:“不瞒您说,凌肃他其实并不是京城这边的人,十年前的那场寒潮导致蛮族南下掳掠,惨死无数,他是侥幸活下来才流落到这边的。”
“这些年他勤学武艺,就是想要去边关杀蛮族,为家人报仇的。”
即便凌肃没有提过,但她和外公都能看出来。
所以才没有阻拦他学武,也没有在他去找人比武落得满身伤回来的时候劝阻。
岑老王妃才知晓中间还有这么一段过往,接下去不用薛明月说,她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无非是落难少年爱慕有救命之恩的少女罢了。
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根本没意识到。
不过总归之后会发生什么无人知晓。
趁早将人送走便是。
岑老王妃垂眸浅抿了口茶,轻笑道:“连娄山长都看好的弟子,定远军能吸纳这样的人才是我们的福气,届时我会给他一枚军中令牌,凭此令牌可入定远军。”
“那我就先替兄长多谢祖母了。”
薛明月弯着眼睛,笑着朝她行了一礼。
流杏将煮好的乳酪兰雪茶端上来。
“祖母您快尝尝这个饮子,这是老李新改进过的配方,好惨呐关起来不会特别甜,配上点心吃正好。”薛明月主动给老王妃倒了一杯。
岑老王妃笑道:“是还挺不错的。”
帮了景阑那小子这么大的忙,回头怎么也得让他对定远军的那些叔伯们动手轻点。
…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
下了整整一天也没见停,天色昏昏沉沉的。
薛明月揣着手炉坐在门边看雨,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医书,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一会儿想着庄子里那些果子摘完了没,一会儿又想着外出的凌肃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一会儿又想着外公究竟要何时才能回来,天冷了晚膳吃锅子好了……
“小姐!我打听到了!”
就在这时,流杏喘着气跑进来。
薛明月立刻抖擞了起来,当即让立冬将门窗关好,几个人围坐在了一起。
只见流杏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包起来的手帕。
浓重的药味弥漫开来。
流杏小声地道:“这就是老王妃最近在喝的药的药渣,按小姐你说的,我每样都取了一点出来,您快看看对不对。”
薛明月看着这些药渣。
心想着,真不愧她白日里想方设法将老王妃和王嬷嬷都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