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月思及于此只觉得有些荒唐。
她想过很多凌肃留在春霞镇的原因,以为是当年恩情绊住了他的脚,但没想到真正拦下他脚步的……竟然也会有她的原因在里面。
别的理由她或许还能有办法接受,可这件事她的确没有办法。
此时拒绝他的心意才是最好的。
只有快刀斩乱麻,这样才不会让他因此而有所牵绊。
薛明月苦恼地叹了口气,逐渐放空目光。
因为有上辈子记忆的缘故,她其实关于幼年的很多事都记不太清了,在没见到凌肃之前她其实都快忘记还有他这个人的存在了。
但这会儿她又渐渐回忆起了那些事。
第一次见到凌肃,其实是在冬日。
那年薛柔已过周岁,因天气骤冷的缘故,京城里感染风寒的人实在多,林氏以孩子娇弱为由又让薛徐君将她送来了春霞镇,那年的冬天格外冷。
据说更北的地方发生了寒潮,草原部族南下掳掠。
不少的灾民也只能顶着寒风迁徙,若是有地方愿意接收灾民便停下来,若是没有便继续走,凌肃便是其中之一,一路走到了雍畿城外。
也有灾民来到了春霞镇。
娄之章便领着书院学子在镇上施粥,薛明月当时年纪虽小,但却因为丧母的缘故格外黏他,于是便缠着他也去了施粥的棚子。
那时的凌肃年龄也不大,七八岁左右的模样。
他刚领了粥和馒头,就有一伙人仗着人多势众上前去抢他的吃的,这一幕刚好被薛明月瞧见了,正想寻人去帮他,就看见他发狠将他们揍了一顿。
明明自己都瘦成了皮包骨,却格外的凶狠,就跟不要命似的。
寻衅滋事的那伙人显然也没见过他这样的不要命的架势,最后当真被他给吓跑了,然后薛明月就看见他就一瘸一拐地走向了不远处的棚子里。
薛明月遣人跟上去看,才发现里面竟还有个高烧不醒的小女孩。
凌肃护住的食物就是为了分给她。
但即便是她去请了大夫来为其诊治,小女孩也没能撑过这个冬天,后来薛明月才知道那是凌肃唯一的妹妹,但是死在那年冬天的人太多了。
死了个小女孩很不显眼,那却是凌肃唯一的亲人。
薛明月一直有关注凌肃兄妹的情况,只不过冬天还没过她就被薛家接回了京城过年。下次再来时就已是第二年的夏天,她是在庄子上消暑时看见他的。
他正在台子上和狼犬搏斗。
周围则是一群看热闹的华服少年。
薛明月凑近了听,才知道原来这是他们设下的赌局,赌的便是台上究竟是人赢还是狼犬赢。而凌肃则是赌局中的热门选手,连赢了好几盘。
那会儿的薛明月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问:“若是人输了呢?”
场内看热闹的人说:“输了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死了呗。”
然后,从小就习惯有事找家长的薛明月就将此事告诉了娄之章,很快就将这样的赌局给端得一干二净,将浑身是伤的凌肃给带回了家。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打赢一场才挣十几个铜板。
拼上命不过才赚这么点钱。
这让那会儿年龄还小的薛明月感到很震撼,对上他那双孤寂的眼睛时她下意识将他给留了下来,反正他去外面赚卖命钱也才那么点,不如索性留在娄府做事。
每月起码有五六百文呢。
凌肃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
回忆到此为止。
薛明月支着头撑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桌面的茶杯,也不知道凌肃是什么时候动的心思,她竟然半分都没有察觉到。
蹲在屋顶的谢琅见到这一幕,眼神暗下来,眉心拧成了川字。
他就知道凌肃那小子不安分,明知道他和明月是夫妻,居然还见缝插针地向她表明心意,他参军入伍的事有什么必要来问明月?
看来下午那顿打还是太轻了。
谢琅看着屋内自凌肃走后就陷入沉思的薛明月,烛火将她的侧脸映得染上几分暖意,也衬得她容颜愈发昳丽,他的心中有些焦虑。
她不会是看上了凌肃吧?
谢琅唇角抿得很紧,黑眸里飞快地掠过悔意,早知道凌肃会来找他,当时就该把他给揍得面目全非才是,看他怎么来卖惨!
与此同时,屋内的薛明月确实也陷入了沉思,之前的她有那么迟钝吗?
好像也没有吧?
比如白真真喜欢谢琅的事,她当初一眼就看出来了呢。
思及于此,薛明月眼神蓦地一凛,忽然直起身子,秀气的眉头拧了起来,她差点就忘了白真真派杀手去围场刺杀她的事情了。
过去了这么多日,谢琅那边也没个结果出来。
薛明月极轻地嗤了声,她就知道,把事情交给谢琅去办不靠谱。
信他会处置白真真,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很快,薛明月就命人将立冬还有乌夜他们给喊了过来。
两人面面相觑,暗中交换了个眼神,谁也不知道她忽然将他们喊来是为了什么,不会是要问李厨子的事侯爷有没有回信吧?
“上次围场刺杀一事,可有进展?”薛明月开门见山地问道。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乌夜顿时松了口气,当即拱手答道:“回夫人,侯爷已派人接手了此事,并在我们离开后又抓了不少刺客,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谢琅闻言挑了下眉。
她会问这件事他倒是不意外,毕竟事关自己的性命。
他垂下眼睑,心想着既然她都问起了,那他也该再加快些动作,该处理的人还是尽快处理干净才是,免得再给她添堵。
薛明月屈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沉声道:“替我传个口信给侯爷。”
“就说我想知道他会怎么处理此事,我毕竟是因他之故留在围场,这才引得刺客前来,若非凌肃刚好过来寻我,或许我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说到这儿她停顿了几息。
神色变得冷淡:“所以,若是有些人侯爷不愿处理,那我会亲自动手,侯爷若是执意要保她的话,那就麻烦他做好准备。”
乌夜心下蓦地一沉,刚想问是什么准备。
就听见薛明月又开口道:“自然是和离的准备。”
“无论如何,就算是定远军要保白真真,我也不会放过她的。”
谢琅:“?”
谁说他要保白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