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月没去想那些麻烦的事,只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在小溪边远远地眺望落日,下笔在宣纸上尽情挥墨作画,隐入平原的落日橙红得好似金丹,余晖层层染染,最后留下晕染了大半个天空的暮山紫。
等做完画之后,又吃了顿酣畅淋漓的锅子。
薛明月顿时觉得浑身都舒坦了,听着萧煜在耳边不停地说着谢琅的坏话,她缓缓地眯起了眼睛,心里想着的却是这锅子底料也太香了。
……也不知道到时能不能高价把李厨子给挖走。
她能给比谢琅还要高两倍的月俸。
这样好的厨子,不跟着她简直太可惜了。
“薛姐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萧煜眼神幽怨地看着她。
薛明月敷衍地嗯嗯了两声,又问:“你说什么?”
萧煜:“!”
好气啊,这肯定是谢侯爷的错!
与此同时,被两人惦记的谢琅早已秘密离开了围场,押送着汤锟等人先行回京。一无所知的薛明月刚回到帐篷,就看见了景平帝身边的大太监刘慎站在门口。
薛明月愣了一下。
她纳闷地抬头看了眼,没错,这是她住的帐篷啊。
许是看出了她脸上不掩的困惑,刘慎轻轻笑了一下,说道:“谢夫人,瞧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吧?您今个儿早上给陛下献药,陛下说要给您赏赐。”
“只不过这赏赐来迟了些,夫人可莫要见怪。”
薛明月眉梢微挑,面上这才露出恍然之色,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怎么会见怪呢,能得陛下赏赐那是天大的荣幸,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咱家就知道夫人是个实诚人。”
刘慎笑着命人将赏赐转交给了流云她们拿着。
说罢,他还站在原地没离开。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有一瞬的交汇。
薛明月霎时福至心灵,仿佛明白了什么,主动道:“刘公公若是不嫌弃,不妨进来喝杯茶如何?”
“咱家早听六殿下说起过夫人这儿的牛乳茶格外香甜,既然谢夫人盛情相邀,那今个儿咱家可要好好尝一尝。”刘慎笑了起来。
看向薛明月的目光里带了几分赞赏。
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薛明月只是笑笑,请人进帐篷之后就让流杏将炉子上温着的牛乳茶端出来,给刘慎倒了一杯,自己也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耐心地等着对方开口。
过了片刻,刘慎才赞叹道:“谢夫人这儿的牛乳茶果然好喝。”
“刘公公过誉了。”
“像您这样谦逊的人世上可不多了啊。”
刘慎乐呵呵地道:“其实咱家来是为了给谢侯爷捎个口信,侯爷说他接下去还要忙上几日可能顾不到夫人,还说夫人到时可以随着圣驾一同回京,不必等他。”
“……”
薛明月心中蓦地一动。
抬眸就和笑眯眯的刘慎对上了视线,谢琅要给她捎口信,怎么会找上刘慎呢?
怕只怕这不是谢琅的意思,而是上头那位的意思。
那究竟是想要她回去,还是不想要她回去?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琢磨过了一遍,转瞬即逝,薛明月面上没有表露出一丝怀疑,她先是诧异,接着犹豫蹙眉,才缓缓地道:“那烦请公公替我带一句给侯爷,就说我等着他一同回京。”
刘慎脸上的笑容加深。
薛明月见状不由在心里叹了声,不动声色地露出无可挑剔的羞赧笑容:“让刘公公见笑了,只是我想着,若我留在这儿总能在帮衬到侯爷……”
她的话点到即止,刘慎就热心地帮她补全了。
“咱家明白,夫人与侯爷感情甚笃难以分离,刚成亲的小夫妻都是这样咱家明白的,”刘慎放下茶杯,起身道,“茶也喝完了,咱家也该回去向陛下回禀了。”
薛明月起身:“我送公公一程。”
“这路近得很,谢夫人就不必送了。”
刘慎一边婉拒,一边抬脚往外走。
薛明月自然没有信他的话,而是将人送到门口才停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天子营帐里,才转身回了帐篷,刚进去就让流云将帘子放了下来。
她像是没骨头似的倒在躺椅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种虚伪的迎来送往真是让人疲惫。
流云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是流杏走上前去给她捶捶腿,眼睛闪闪发亮,好奇问道:“小姐,我们真要留在这里等侯爷吗?”
“我说出来骗人的,怎么连你也信了?”
薛明月心想,我管他谢琅过得好赖,但这不是那位要一个她留下来的理由吗?
她简直无力吐槽。
定远侯夫人这个身份就是麻烦。
流杏傻眼,诧异地啊了声:“小姐您是骗刘公公的!可我们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呀,那咱们要留下来到什么时候啊?”
薛明月郁闷地摇了摇头。
刚说不清楚,又忽然想起刘慎方才说的那些话,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神情微妙:“……或许,可能要等侯爷和我们一起回吧。”
她留下来明显是给谢琅打掩护的。
说不准现在他已经不在这里了,只不过景平帝想要借她的存在来做个幌子,旁人见她留下来等谢琅,就会下意识觉得谢琅还在营地里。
薛明月沉默下来。
论起用人,果然还是景平帝更胜一筹。
等到半夜立冬去禁卫那边探查完消息回来,薛明月才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谢琅果然已经不在营地里了,留下来的只有廉东树。
一同消失的还有被关押起来的几位官员。
这么看来景平帝有自己的安排。
薛明月长叹了声气,没再去深究内幕,反正事情也没办法改变,那还不如好好享受接下去的日子,总归也没多少人和她交好,不用成日演戏。
这一笔,就给谢琅再记到账上。
·
接下去的几天,营地里的人都在热火朝天地收拾行李。
因着御医们都在平阳公主那边守着的缘故,薛明月不用再每日去找安太医点卯,每日睡到自然醒,用完午膳就去小溪边钓鱼,或者练练射箭。
又过了两日,圣驾回京。
就如同来时那般,长长的车队跟在明黄的车辇后面,宛如一条长龙。
最后,原本偌大的营地只剩下三两顶帐篷。
薛明月微微睁大了眸子,和不小心被落下来的萧煜面面相觑。
“……殿下怎么会在这儿?”
“当然是陪你啊。”
萧煜说得格外理直气壮。
说完,他还暗戳戳地拉踩:“我才不像谢侯爷呢,整天只知道忙自己的事都不知道关心你,他真是个不称职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