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出现的画面,薛明月真的很难想象。
就像谢琅诱惑她出来赏月时说的那样,他想让她尝一尝他的厨艺,所以从切菜备菜开始,再到下锅炒菜,全程都是他一个人做的。
不仅炒了薛明月想吃的辣子鸡,还炖了清火的冬瓜排骨汤。
除此之外,还用剩下的排骨做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糖醋小排。
说实话,这幅画面她是真没见过。
薛明月愣愣地看着沐浴在清冷月色下的谢琅,青年五官轮廓深刻,俊美无俦,无论在做什么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即便是穿着灰蒙蒙的厨衣。
在今夜之前,她都想不出来对方下厨的模样。
她脑子有一瞬的迷糊……
谢琅,什么时候会的厨艺?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薛明月又无法避免地想起了上辈子流放途中的事,那时的条件自然不算好,风餐露宿都是常有的事,破庙也不是那么容易遇上的。
而在吃食方面就更加简陋了。
为了省钱,吃的都是各种硬邦邦的大饼子,最开始其实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因为炉子真的很重啊。
谢琅是病号,她又是力气小的女娘。
总不能把炉子给押送的衙役背吧?她疯了才会那么做,只是后来谢琅需要长期服药以免病情恶化,所以她才买了小炉子,光是配套的碗都重得很。
薛明月当时想的就是,买都买了,不做饭就亏了。
所以她也会煮个粥、炖个汤,除了给谢琅熬药没有失败过之外,其他的基本都做得很失败,因为她的厨艺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那时的谢琅也没有表现出有高超厨艺的样子。
他也就勉勉强强会做个烤肉而已。
毕竟在被流放之前,一个是前途无量的侯爷,一个是侍郎府的千金,哪个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薛明月看着摆在眼前色香味俱全的两菜一汤陷入了沉默……所以,究竟是上辈子的谢琅隐瞒了她,还是这辈子的谢琅脑子中邪了?
“你想吃腊肉竹筒饭,还是红豆的?”
这时,谢琅忽然开口问了声。
薛明月下意识道:“要腊肉的!”
话才刚落,周围蓦地响起了一声轻笑。
谢琅风轻云淡地坐在了她身边,道:“竹筒饭里的米饭用的是江南进献的贡米,尝起来很不错,是你最喜欢的那种粒粒分明的口感。”
薛明月闻言却是不由得顿住。
她飞快地蹙了下眉,眼神奇怪的抬眸盯着他看:“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的?”
她的心里感觉更加怪异了。
谢琅动作有一瞬的停顿,接着便不受影响地给她倒了杯酒,神情没有半点变化,低笑道:“我喜欢你,关于你的事自然会方方面面都在意。”
他动作从容,语气淡定:“每次见你,你吃的都是这样的米饭。”
薛明月不太相信:“就是这样?”
谢琅笑着挑起一边眉冲她点了下头,嗯了声道:“不然你觉得是为什么呢?这件事是不是很能表现我的细致入微,我这个夫君做得不错吧?”
“……”
人家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他这算什么,谢公卖瓜?
薛明月沉默,狐疑地盯着他瞧了半晌。
愣是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些许的神情变化来,神情自信坦荡,她还是不信邪地多问了一句:“那你的厨艺是怎么练到这种程度的?”
她自己都没发现,问出这话的时候嗓音带着轻微的颤音。
谢琅黑眸深处掠过一丝懊色,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幼年的时候我常去肃州,这手厨艺就是在那里和一个厨子学来的,这事祖母也知道。”
“从小跟在我身边的西江他们也都知道。”
见他说得坦荡笃定,薛明月心里头升起的怀疑便打消了大半,半信半疑地道:“原来是这样。”
谢琅丝毫不心虚地点头:“对。”就是这样。
总不能说这是他在上辈子练的吧。
他催促道:“快吃吧,凉了竹筒饭就不好吃了。”
“喔。”
薛明月垂下杏眸,眼神幽幽的。
所以,上辈子的谢琅其实一直在骗她?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他连口好吃的都不愿意做给她吃?那时候的她最好的就是那口吃的好不好!
她在心里冷笑:狼心狗肺谢景阑。
俗话说本性难移,眼前这个谢琅保不准到了后面也是这样的人,果然还是得赶紧和离啊。
谁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变呢?
…
一顿饭吃得很是惊心动魄。
等薛明月终于停下筷子,谢琅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想象中的夸赞和花前月下不仅没有得到,反而时刻都顶着她那幽幽的好似能吞人的目光。
谢琅抿出了一丝的苦涩。
她的表情真的很好懂,好懂到一看他就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只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也不想让她再去回忆那些上辈子发生过的不愉快的事。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再回忆那也只会平添烦恼。
他更希望她这辈子能过得快活自在。
薛明月没注意到谢琅的复杂情绪,自顾自地就着下饭的辣子鸡丁又喝了杯桂花酒,满腔的愤懑都好似逐渐消失在了饭里酒里。
桂花的清香与酒香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
多喝了几杯后,好似整个人都浸在了桂花的香气里。
薛明月的眼神异常灼亮,脸颊泛着绯色,处在一种微醺的状态里,微眯着眼睛看向泛起了涟漪的湖面,忽然开口道:“有船吗?”
她转头看向了谢琅。
谢琅望着她那双仿佛含着粼粼春色的杏眸,刹那间心跳失衡,连呼吸都有一瞬的停滞。
下意识地伸出手,又在抬起时忽地蜷起指尖,强行按捺住了心中的冲动。
有船吗?自然没有。
但既然她想要,那没有也得有。
不远处守着的乌夜等人脸上的表情都快裂开了:“???”
这个时候让他们去哪里找船?
·
最后,薛明月还是坐上了心心念念的船。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朦胧的亮色。
桂花酒再好喝那也是酒,喝多了也同样是会醉的,酒劲逐渐漫上了薛明月的脑袋,让她平常对待谢琅时保有的那丝警惕心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她仗着酒劲提了不少难办的要求。
谢琅、谢琅自然是想方设法地满足了她啊,尤其是在这会儿他心中的愧疚达到了巅峰的时候,可以说得上是对她有求必应。
即便是她让他去捞水中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跳下湖。
但薛明月自从坐上船之后就安静了下来。
就在谢琅终于得以松了口气的时候,她忽然凑近了他,睁着那双浸满了酒意的淡色眼瞳,直勾勾地看着他,开口道:
“是你吧,谢景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