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舞弊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整个雍畿城朝野内外人人自危,生怕这把火真的燃到自个儿身上。数不清的学子们在各个地方抗议,要求彻查舞弊一事,掀起了学子们质疑同科考生成绩的狂潮。
金吾卫成了整个城里最忙的人。
哪里有人闹事,哪里就有金吾卫的身影。
前段时间的严家案子早就百姓被抛到了脑后,从买卖乡试考题的消息传出来之后,街头巷尾谈论的都是舞弊一事背后究竟是谁,又究竟饱了哪个贪官的口袋。
谢琅带着人从早奔波到晚,连续好几日都宿在官署。
连抽空回府吃个饭的功夫都没有。
于薛明月而言,这些日子实在是过于清静。
好在江华这个解元很早便名声在外,虽有人质疑他乡试的排名,可在贡院那边将前五的试卷贴出来供众人查阅之后,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担得上解元之名。
想要寻他麻烦的人也没法再继续。
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舞弊一案上。
薛明月让李年去抓紧时间将整个雍畿城里的摩揭陀沙糖全都收入囊中,新茶楼那边的开店时间也往后延了几日。就连戏班子都多出时间来继续排练熟悉。
令人没想到的是,四皇子的查案速度非常快。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整个贩卖考题的团伙揪了出来,甚至挖出了背后是许多礼部官员在配合行事,只不过头目得到消息火速逃窜,仍在追捕中。
礼部尚书上书请罪,并且请求辞去礼部尚书之位。
皇帝将其驳回,礼部尚书再请辞。
薛明月隐隐觉得这个进度有些快了,上辈子这些事起码查了有大半个月,而且那时主事的也不是四皇子萧驰,而是三皇子。总之,各处细节变了,但大体上是没变的。
等他们将逃窜的头目抓回来,大抵就要查到严成明身上了。
她密切关注此事,是想要在严成明被查明罪行之前把新茶楼重新开业,再把那日没唱完的戏给唱完,毕竟后面还藏着不少只有她才知道的东西呢。
到时正好可以借着严成明来给茶楼宣传。
尤其是,贩卖考题所选定的那间茶楼是静安茶楼的缘故,早在事情被揭露的那一日,金吾卫便带人把茶楼给查封了,掌柜以及伙计们涉嫌贩卖考题而入狱。
街上没了竞争对手,这时五福茶楼开业的话,连使绊子的人都没有了。
“小姐小姐,侯爷又派人送信回来了!”
流杏风风火火地跑进屋里。
闻言,薛明月顿时脸色一臭,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这些日子谢琅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每天往侯府送三封信,说的还都是些没用的废话。
“喔对了,这次跟着送来的还有陈嫂家的羊肉汤粉。”
流杏又补充了一句。
薛明月喉头微动,瞥了眼装在食盒里的汤粉,这才懒洋洋地暖榻上支起身子,看在吃食的份上不情不愿地拆开信看了起来。
陈嫂汤粉,冠绝京城。
她就馋这一口。
薛明月看起信来一目十行,很快就将整封信给看完,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哗——”
信纸折好。
她抬眸看向流杏,认真道:“你去找李年,告诉他茶楼开业日定在明天,让他把说书先生全都派出去宣扬一下此事,再挑个吉时,让戏班子也准备上。”
流杏愣了下:“哎!好嘞!”
流云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小姐,莫非是舞弊案有进展了?”
这些天薛明月把事情揉碎了一点点地告诉了她们。
没有人问她为何会知晓这么多,可却知道小姐一直在等待的茶楼开业机会就是严成明被捕,既然马上就要开业,那就说明严成明肯定被捕了!
立冬听不懂,但也很好奇地看了过去。
薛明月唇边浮出一抹浅笑,挑眉道:“我问你们,严成明是什么人?”
三人面面相觑:“吏部侍郎。”
“吏部是主管什么的?”
“官员的任免考级……”
话音戛然而止。
流云猛地睁大了眼睛,错愕道:“小、小姐你指的是……”
“还不笨。”薛明月轻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事,所以我们才要敢在事发之前让戏班子演完后面半出戏,占个先。”
“小姐,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呀?”
流杏茫然地挠了挠头,一时没想通。
立冬在军营里听过些事,模模糊糊地也猜到了什么,于是附在她耳边说出猜测,她顿时也瞪大了眼睛,下意识脱口而出:“私下贩卖官职?!”
现在朝堂里的官职都是一个萝一个坑。
新科进士少有能留在翰林院的,都是要分往各部。
严成明之所以能和科举舞弊的事扯上关系,就是因为那些买乡试会试考题的学子,很多都会顺着这条线找到在吏部任职的严成明,向他买官。
科举舞弊一事让皇帝愤怒。
但却远比不上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贩卖官职来得更让人生气,这相当于在挑衅皇帝的威信。
——所以严家要完了。
薛明月就要趁着严家完蛋之前狠狠赚上一笔。
流杏惊吓地咽了咽喉咙,知晓这个消息的重要性,不敢耽搁,忙不迭跑去告诉她二哥了。
薛明月垂着眸子,唇角微微抿了起来。
犹豫片刻后还是重新翻开了信笺,目光落在最后一行的写的‘盼回’两字上,这几天他送回来的每封信都写着盼回,但她一封也没回过。
她不想和谢琅再生出什么羁绊,但也不想承他的情。
关于舞弊案的进展都是谢琅在信里告诉她的,知晓她开筹备开茶楼还给她送来了一箱银子,除了没答应和离之外,他做的倒也不算少了。
薛明月蹙起眉尖。
看着这张飘粉的桃花笺,觉得有些牙疼。
她阖了下眸,再睁开眼的时候,眼中的那些复杂犹豫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眼神冷了下来。
若无其事地将信递给流云,扯了下唇角:“将汤粉端过来。”
不论谢琅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只要她不再傻傻地上钩就行。
他现在做的这些,她可以当做是他给的赔礼。
反正,他欠了她不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