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恭敬地站在下方。
薛明月眉梢微挑,神情略微有些复杂,看着站在他身边个子高挑的侍女,纳闷道:“专门为我挑的?侯爷怎么忽然想起给我一个会武的侍女?”
“禀夫人,侯爷说近来城内要不太平,有个懂武的侍女跟在您身边他才放心。”
西江顿了一顿,才又道:“不过侯爷走之前特意交代过属下,若是夫人不愿意收下立冬的话也没有关系,只让您出门时切记要带上府内侍卫。”
薛明月微怔,心头忽的轻颤了两下。
藏在宽袖里的手下意识握起来。
昨夜说的那些话虽是她气急之下的肺腑之言,但对谢琅来说却算是比较重的话,几乎是与他闹得不欢而散,本以为他接下去定然是要与她保持距离……现在看起来,他好似是将她的话记在心里了。
所以这既是给她安排人,也是在征询她的意见,以她为主。
薛明月心中微微动摇,抿了下唇:“那就留下吧。”
“多谢夫人。”
立冬当即爽朗笑起来,朝她抱拳拱手。
西江见状便没再多留,而是直接退了下去。
等他一走,流云流杏就按捺不住好奇,几双眼睛纷纷盯着立冬瞧个不停,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会武功的侍女呢,没想到侯府里还有这样的人。
薛明月揉了下额头,让人去给立冬也拿了身男装换上。
她身边能用的人手的确太少了,万事开头难,但等这段时期过去还是要尽快找到能办事的人,还有身边护卫的人,谢琅的担心不无道理。
但要让她毫无负担地用谢琅给的人,她又会觉得心里不得劲。
主仆四人按照计划,流杏去黄记米行找她二哥,薛明月带着流云和立冬两丫鬟先去茶楼看情况。雍畿城有一条横穿皇城南至京城南门的大街,叫做朱雀大街,百姓更喜欢喊它天街。
定远侯府就在天街以东的宣阳坊。
朝廷百官家为了上朝方便,买的宅子差不多都在附近,称得上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薛明月娘亲嫁妆里的那栋茶楼就在东市,从前薛明月没太上心,但现在细细想来却觉得处处透着不合理,东市这样的地方,铺子怎么会入不敷出呢?
街道上人潮汹涌,摩肩擦踵,各种吆喝声络绎不绝,还有摊子上卖的物件撞款了的摊主们为了赛过对方拼命使出花招吆喝,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客人。
沿路的热闹繁华看得主仆三人目不转睛。
薛明月眸光灼热,对她来说这样的热闹有种恍若隔世的意味,不由得看得更加认真。她注意到开在街道两边的铺子不管是做什么买卖,来往客人都很可观。
待走到茶楼的时候,进出的客人顿时变得门可罗雀。
与之相对的是斜对面那家茶楼,可谓是门庭若市,热闹得连门口都多的是人挤在那里。
而她家的茶楼,跑腿的伙计打着哈欠,拿着一块抹布在桌上擦着擦着就偷懒坐在了板凳上,店里的桌椅板凳看起来都格外的陈旧,像是糊着一层洗不干净的污垢。
只有零星几个年老的客人在小声地交谈着,
薛明月额角跳了跳:“……”
怪不得,就这间茶楼的这副样子能赚得到钱就怪了。
不仅没给她赚钱,反而还要她贴钱进去给掌柜还有伙计付月钱,本来还寄希望于靠茶楼来扩散消息,这连客人都没几个,哪还能传播什么消息。
“我们进去看看。”
薛明月低声说了句,率先抬脚迈了进去。
她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衫,银冠束发,手里还拿着把扇子轻摇,乍一看就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人,还是出身不低、被家里人惯宠的那种矜贵少年。
“客官要喝些什么?”
昏昏欲睡的伙计抬头看了她一眼,站起来敷衍地问了句。
薛明月挑了张看上去稍微干净些的空桌椅,流云连忙拿帕子将桌椅板凳擦了一遍,她这才坐了下来,挑眉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
“西湖龙井、碧螺春、毛尖、君山银针,就这些没了。”
“那就先上一壶碧螺春。”
伙计不耐烦地啧了声,还是下去备茶了。
立冬的话不多,很多时候更像个沉默隐形的护卫。
薛明月趁这个功夫四处打量着茶楼,脸色很快就变得凝重起来,秀眉紧拧,这里怎么回事?不仅没有掌柜坐堂,就连账簿里说的四名伙计也只有一人在。
看来茶楼的账簿问题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流云皱起了眉,迟疑道:“小姐,原先铺子的账都是严嬷嬷来管的。”
严嬷嬷是薛明月娘亲娄氏留下来的心腹,娄氏在薛明月很小的时候就病重离世,所以她名下的那些铺子田庄都交给了严嬷嬷来帮忙管。
薛明月在闺中也要学看账管家,就是拿娄氏嫁妆里的铺子来练手。
但那时账面根本没出过问题,严嬷嬷也没给她看过茶楼的账簿,只知道茶楼这些年入不敷出,甚至在出嫁之前严嬷嬷还劝她卖掉这间铺子置办些别的宅子商铺。
原本严嬷嬷是要陪她嫁去定远侯府,不过在那之前她以放心不下家中孙儿为由婉拒回乡了。
薛明月阖眼,茶楼这边每隔几月就会去进货买茶叶,都是伸手向她要的钱。
起码都是上百两的银子。
她神情逐渐冷了下来,屈指在桌上敲了敲,须臾睁开眼,偏头沉声问:“一应账簿可有好生收着?”
流云:“回小姐,全都收在箱笼里。”
“客官你的茶。”
伙计端着茶壶走来,随手往桌上一放,哐当响了声。
流云自觉上前擦拭茶盏,斟茶。
薛明月学着记忆中那些纨绔子弟挑剔的样子,不动声色地道:“你们这儿有够差劲的啊,要不是小爷就喜欢猎奇才不会走进你们家呢,就你一个伙计居然也好意思说是茶楼,连个掌柜的都没有。”
“这位少爷说的是,我们掌柜的家中有事所以最近才请假了。”伙计道。
薛明月挑眉,余光忽然瞥见流云难看的脸色,问道:“怎么了?”
“少爷,您尝尝就知道了。”
流云将斟好的茶递给她。
薛明月低头一瞧顿时就明白了,简直被茶楼的敷衍给气笑了,里头全是碎渣,连整片的茶叶都找不出来。她抿了口这壶所谓的‘碧螺春’,直接吐在了地上。
“你们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
薛明月冷眼看过去。
伙计满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我们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爱喝喝不爱喝您就走,您嫌我们招待不周干脆去对面茶楼呗,那边的茶才好喝嘞。”
听到这话,薛明月不由蹙眉。
不认错反而将客人往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