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这人是真没听见和离俩字,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的?
薛明月臭着脸,经他这么一打岔,和离的事也不好再继续说出口。
她懒得去想,反唇相讥道:“一个人的情意是给不了两个人的,侯爷在这儿同我说这般的话,若是不小心传到白小姐耳朵里,说不定下回加害就该是侯爷你了。”
整副表情给人的感觉就是大写的四个字——‘我不稀罕’。
谢琅知晓她气性大,没想到这时的她也能说出这般张牙舞爪的话来。
不过,怎么都比对他冷眼相待来的好。
谢琅微不可见的弯了下唇角,道:“下人我已敲打过了,不会再有人把院里发生的事泄露出去,你我之间所说的话,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至于白真真,她永远只会是定远侯府的表小姐。”
提起她的时候,谢琅的语气淡了下来。
是啊,上辈子就是这个表小姐最后卷了侯府账面上的所有钱逃之夭夭了。
薛明月闻言讥诮的牵了下唇角,没说信与不信,只敷衍地行了个礼:“我身子不适,若是侯爷没有别的事吩咐,那我就先回屋歇息了。”
话毕,也不等他开口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谢琅哑然失笑,摇着头将袖子里断成两截的玉簪拿出来,随手扔进了一旁的篓子里,没送出去的东西和垃圾也没什么区别。
乌夜从门外进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心咯噔的跳了一跳:
这不是侯爷今早在首饰铺精挑细选出来的簪子么?
难不成夫人不喜欢?
谢琅掀开眸子扫过去:“何事?”
“禀侯爷,是白家那边的人过来了。”
……
薛明月没将书房里的对话当回事。
回屋后就让流云将事先安排裁剪好的小册子拿出来,流杏站在一旁研磨,她提笔缓缓地将上辈子发生过的那些要事记下来,其中关于今年的事写的比较详细些。
只不过大部分她都是听旁人说的。
她因核桃粉的事被谢琅关在侯府禁足了半年,直到除夕将至才被解了禁足放出来。当时的中秋宫宴她自是没去,不过倒是听闻陛下对谢琅青睐有加。
思及此,薛明月眼神微顿,低头将皇室的事隐晦地写了几笔。
流杏好奇地瞥了眼:“小姐您这是在写什么呢?”
只见上头先是写了一排的‘贰叁肆伍’,接着下边就净跟着些令人看不懂的东西了。
“没什么。”
薛明月摇头,这时便听见外头有丫鬟来报说是金缕阁的人来了。
她立即就把小册子收起来。
金缕阁是雍畿城里做得最好的成衣铺子,各家的夫人娘子们都以穿上‘金缕阁’的衣裳为荣,每逢出席宴会之类的场合,便会去买上当下最时新的款式。
一套衣裳买下来最少也得上百两银子。
将金缕阁的裁缝直接喊来家中量体裁衣,所花的银两只可能是多得多。
薛明月活了两辈子,就只在出嫁时置办过两三套衣裳充面子而已,她爹娶的那位继室自然也不会将钱花在她身上,就那几套还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
这次来的裁缝是个动作利落的熟手娘子。
不过三两下便量好了尺寸,她笑眯眯地道:“夫人好福气啊,我活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有夫君这般在意娘子的,侯爷说最近天要凉了,要我们铺子全紧着给夫人您先做衣裳呢。”
这难道也算是在意吗?
薛明月随意地瞥了眼随行婆子们手中端着的盘子,里头放着的全是些织云锦、团雾锦、浮光锦之类的名贵绸缎,她扯了下唇,很快收回视线。
与其说是谢琅在意她,不如说是他在意这场中秋宫宴罢了。
毕竟上辈子她可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见薛明月似乎兴致不高,等她们量完尺寸,流云便亲自将这些人全都送出了府,回来时隐约听见前院那边有吵嚷声传来,斟酌片刻后拦了个小厮问:
“可是侯爷在前院招待客人?”
这小厮认出她是夫人身边的侍女,连忙赔笑道:“前头是表小姐的家里人特意来求见侯爷,侯爷诸事繁忙,便让他们等了半个时辰,这会正在闹呢。”
白家的人?
流云脸色微凝,不用脑子想也知他们是为了昨日之事而来的。
她匆忙往前院扫了眼,便赶紧回了暮青院将此事告知薛明月,紧张地道:“小姐,他们必然是来告状的,我们可要去前院看一看?”
薛明月气定神闲地用着茶点:“不必,他们讨不到好的。”
若说侯府里有什么是她一直铭记于心的,这乳酪雪兰茶必占有一席之地,如今再喝,茶还是原来的味道,她的心境却与先前截然不同。
流杏茫然地眨眼:“小姐为何这般笃定?”
薛明月唇边绽出一抹很轻的笑,弯了下眼。
“我与那白真真一齐落水被救起来后,便让王嬷嬷以府中有内鬼的名义封锁了整个侯府,府内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自然也无法得知府内的情况,那白家是怎么知道的呢?”
摆在眼前的就一个答案:白家在侯府安插人手以掌握侯府的动向。
他们这般光明正大地找上门来,便是做实了这件事。
府内仆人怀有异心,今日是泄露小事焉知往后会不会泄露什么机密?谢琅又不傻,明知有人觊觎侯府还要给他们好脸色看。
俩丫鬟听完这话这才恍然大悟。
薛明月弯起指节在桌面敲了几下,淡声道:“你们没发现今日府内的人少了许多吗?”
…
前院,谢琅穿着身玄色常服坐于主位,眸子半阖,两指间把玩着一枚短镖。
纵是半个字未说,但那身杀伐无数的气势却容不得旁人忽视,一个常年身居高位、在战场厮杀的将军,举手投足间都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周身戾气令人畏惧。
原先嚷得最为大声的白家兄长此时也没了声音。
此次来侯府的是白真真的两位堂兄,都二十好几了才靠着祖上荫庇得以谋了个户部主事司议的八品小官而已,这会儿脊背发寒,额头冷汗不止。
谢琅撩开眸子,平静地看着他们二人。
似笑非笑地挑唇道:“二位怎么不说话了?本侯实在好奇你们是如何知晓发生在侯之中的私事?莫不是二位也有那通天之能,能居家中而知天下事?”
白家兄长脸色发白,两股战战不能停。
心中将白真真埋怨了个遍,连侯府被封锁这样的事竟也不知与他们说上一声。
前院陷入长久的沉默,谢琅眸色愈寒,神情说不出的冷峻。
“既然二位有如此才能,本侯也不忍人才被埋没,待会我便进宫将二位举荐给陛下,陛下定然会十分欢喜,予以重用。”
白家兄长陡然间泄了气,冷汗涔涔,腿一软便从椅子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