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霜有些不解地转过头,正巧对上了郝炘饱含歉意的视线。
“我为什么会怪你们呢?”她问道。怪他们没有及时与自己相认吗?
见她的表情与以前没什么不同,郝炘松了口气。指了指脚边已经脏得看不清原色的石凳问道:“要坐吗?”
严霜摆摆头。
“我还记得...”他拿出湿纸巾,在石凳上擦着。
“你第一次到我们家吃饭时,只有这么高。”他弯着腰身用左手比了比,右手依旧在擦拭石凳。
“别擦了,郝大哥。我不坐...”严霜看着已经多少年没被人坐过的石凳,说道。
那上面厚重的泥巴色,被郝炘擦拭许久,依旧完全没有变浅的意思。
见这东西确实也忒不干净了,郝炘遂放弃了挣扎。他用手指了指前方,示意两人朝前走走。
“记得那个时候的我很害羞,宁姨一直在给我夹菜。碗里的菜堆得有那么高,我还全都吃完了。”严霜回忆起中学时期,那个有点微胖,胃口极好的自己。
“你全都想起来了?”郝炘见严霜绘声绘色地描述,微微吃了一惊,随后立即反应过来,惊喜地看向她。
“嗯,差不多吧!”严霜苦涩地笑笑,又说道:“只不过,有些事情还联系不到一起,似乎还存在某一些偏差。”
她低头想着自己的事情,并未发现此刻的郝炘,突然用异常复杂的眼神看向自己。
“怎么了吗?”刚想起什么,严霜正抬头想说话。见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于是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只不过才一秒,他便恢复了平常的儒雅,慢步陪严霜走着。
这几天,严霜脑袋里的记忆碎片渐渐拼凑到了一起,但她的内心却越来越绝望。
从那天她赶走林晓时就知道,自己似乎回不到过去了。也许在家人或者外人面前,她还是那个严霜。
但自从想起以前的事情后,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了,包括自己的心态...
“郝大哥,你还没告诉我,宁姨现在情况怎么样呢?”严霜死水一般的眼神,看着他问道。
郝炘听她再次问起,摇了摇头示意宁馨的状态很不好,两人也不再回忆以前,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
“自从被通知去领小妹的...以后。她回到家后就再也没和我们说过话。只一直不停念叨着小妹的名字,说自己对不起她,现在才找到她...”平时那样乐观的男人,讲起这件事情,声音一瞬间沙哑了。
“她还说,让小妹在那冷冰冰的墙里,一待就是十多年,实在太对不起她了。”他抬起手,抹了下眼角。
“郝大哥...”严霜想安慰他,可自己的情绪也没好到哪里去。
“是啊,说来可笑!我们在园区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可万万没想到,小妹就在离我们那么近的地方...”讲到这里,郝炘的声音开始哽咽。
“我一会儿...去看看宁姨。”严霜在听那个恶人忏悔时,好几次都被恶心到,想扑上去直接给他一巴掌。
此刻想来,一巴掌怎么够,她就应该将那个男人给杀了!
而一位找了女儿十多年的母亲,肯定是比自己更恨那个畜生!
尸体没找到时,她也许还可以骗自己,女儿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正好好地活着。
可现在,她仅有的一线希望,也完全被破灭了。严霜光是想,就知道宁馨有多么的痛苦。
郝炘摆摆头,委婉道:“还是暂时不要过去了,你...那双眼睛和小妹太像,我怕宁姨会一时承受不住...”
点点头,严霜能理解他的顾虑。
“当年,我和梅安毕业后就跑去了山区做支教,山路崎岖,路费也不便宜。所以我们几乎一年才能回来一、两次。”他缓缓开口,与严霜讲起了以前的事情。
“山上的信号也不太好,等我接宁姨的电话时,小妹已经失踪好几天了。我和梅安赶忙向校长请假,从外地赶回来。”
“是宁姨去报的警的吗?”严霜问道。
郝炘点点头,“嗯,我回来时,宁姨已经报警了。可惜警方当时一点线索都没有。”
“我们查到,小妹当晚打过电话,也接到过一通电话。打过去的电话已经查过,是认识的人。”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有一通电话就是宁姨的学生...也就是方正。他们都不清楚她去了哪里。而接到的那通电话,则是小妹公司的领导打来的,说是问工作上的事情。”郝炘苦笑地摇摇头,说道。
看着对方自嘲地苦笑,严霜也觉得有些讽刺。
是啊,谁会怀疑一个同事的来电了?天天都会沟通工作的身份,任谁也不会第一时间察觉到,这通来电有很大的问题。
而当今社会,大家更不会认为,下班后接到同事的电话,是一件多么不正常的事情。
“后来呢?”她轻声问道,怕打扰到陷入痛苦回忆的郝炘。
“后来,我们去查了监控。查到她曾在环湖公交站下过车,至于去找谁,后面又去了哪里,就再也查不到任何线索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阳光有些刺眼,便又将头垂了下来。
“当时的监控还没那么普及,好多地方都是死角,我们就这样失去了...”
“找我...”严霜默默接了一句,眼神黯淡。
“什么?”郝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抬头问道。
缓缓摆了摆头,严霜说道:“是啊,郝大哥。你刚才还问我会不会怪你们...”
她的表情异常痛苦,说道:“这几天,我将自己关在房间不停地想,不停地回忆。终于让我想起来了,应该是我,对不起你们...”
她转身面对郝炘喃喃,脸上已布满泪水。
“哎...小霜,你这是怎么了?”郝炘吓得双手在自己口袋里乱摸,想找出纸巾给严霜擦泪。
“怎么说得好好的,就开始哭起来了呢?”他找了半天一张纸也没找到,对方一个女孩子,他又不能直接拿袖子给她擦,顿时急得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了。
“郝大哥...其实那天晚上,宁灵姐和我在一起。我那天补习完,在家门口刚好碰见她来找我,说约我去湖边坐坐...”
“什么?她那天晚上主动找你了?”郝炘失声问道,忙乱的双手僵在了原地。